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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在對面的街口,李榕一樣撐著油紙傘,只是那把傘傾向了與他並肩而行的姑娘。
那姑娘著一身鵝黃交領襦裙,嬌俏秀麗,腳尖噠噠的點著地,渾身乾淨清爽,而李榕,濕了半身衣裳。
那姑娘仰著頭在同李榕說話,林沁只能看見她白皙的脖頸,她腳下忽然一滑,李榕伸手扶住她盈盈不可一握的腰肢。
林沁眼眶漫紅,想走,身體卻像被粗實的木樁釘死在正陽橋大街的磚石地上,不聽使喚,動彈不得。
兩把油紙傘的邊沿一高一低,在街上相逢卻並未相觸,就要這般錯過時,李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緩緩抬高傾斜的傘沿,他與林沁對上視線。
林沁好久沒看到他了,他一點兒都未變,溫柔又清冽,如開了花的竹子。
只一瞬,李榕又將油紙傘壓低回去,林沁只能看到被雨水浸潤的褐靄傘布,還有兩人徐徐離去的身影。
京城之大,為何偏偏要叫她撞見此情此景?
林沁握著油紙傘的手輕輕發著顫,鼻尖發酸,卻努力挺直腰板,頭也不回的走掉,仿佛只要這般,她就還是那個驕傲的烏雲娜林沁。
回家路上,黑雲壓城,幾乎奪走了視野中所有的光,天上猛地亮堂一下,雷電轟隆隆作響,雨珠如冰雹般有力地往地面砸。
林沁低頭,臉上淌過細碎的水珠,嘀嘀嗒嗒,混進雨里。
真是連老天都在替她流淚。
既然如此,她就放棄喜歡李榕好了。
終於熬到拐進胡同中,再瞧不見李榕,林沁丟掉手中油紙傘,大喊道:「老天爺努努力,劈死李榕這個渣男吧!」
少女倔強的聲音夾雜在雨里,被風送往正陽橋大街。
雨將她包裹,即使是暖冬,這雨水也是冰沁沁的,宛如要滲進骨頭裡。
在她身後,出現一雙黑色緞靴,李榕步履匆匆,挺拔的身影穿過漫天水霧,一把提溜起渾身濕淋淋的林沁,往自己油紙傘下塞,他不知在較著什麼勁,居然同她說:「現在雷電可以劈下來了,要死一起死。」
轟隆——
轟隆——
天幕雷電閃鳴。
林沁這會兒倒是惜命了,拼命往李榕傘外竄:「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男人,我只是放棄喜歡你,你居然想我死!」
他們已經快一年未見,此刻卻不覺得有任何生疏,分離仿佛就在昨日。
她是如此直言抒懷,以至於她說完,兩人都怔住了。
窗戶紙徹底捅破了,所有的情愫、變扭、不甘都毫無遁形。
林沁眼眶再度漸紅,她上前揪住李榕衣襟:「你讓我睡一晚,我保證得到以後不再煩你。」
果然,果然,她為的就是露水情緣!一鼓悶氣衝破李榕喉頭,他胸膛起伏一下:「你在塞北的摔跤功夫有沒有丟掉?實在不行我倆就打一架吧。」
林沁求之不得,她早就被他氣到要死了!氣他拉了勾還食言,氣他不把她放心上,氣他歸京不告知她,氣他身邊有人了!
李榕帶她去了武生訓練用的摔跤場,摔跤場空闊無人,只有亂飛的雨水,在李榕收起油紙傘的霎那,他另半邊衣裳也濕了,雨水順著黑靴淌落。
他們在雨中摔跤。
李榕與林沁鬥了幾個回合,找到機會,黑靴極快地勾住她腳踝,一個抱摔。
擂台上濺起水花,李榕以橫臂將林沁鎖在擂台上,但控制著力道,沒讓她太難受;林沁如小獸般低低嘶鳴一聲,下死勁去踹李榕膝蓋骨,翻身坐起來,手指掐住李榕脖頸。
她根本不點到為止,可他根本就像是繳械投降的俘虜般,不反抗了。
……他怎麼忍心讓她輸?
李榕靜靜閉上了眼睛,要生要死皆交於她手,由她定奪,他不擔心、不害怕死亡,但也不牴觸日復一日的活著。
討厭的中原男人!
林沁氣勢洶洶:「你這個視而不見的人,幹嘛假惺惺回來找我?」
李榕不抵抗了:「我見不到你就算了,一旦見到你,就做不到不管你。」
林沁質問他:「那你就做的到一直不回我信了?」
李榕耐心道:「寫了回信的,只是不敢寄給你。」
林沁一噎:「為何不敢?有何不敢?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李榕一頓:「你還太小了,都還沒有及笈,我不能喜歡你。」
林沁很兇:「那為何其她人可以?你還幫那個小姑娘撐傘,摟了她的腰!」
李榕解釋:「那是我妹妹,今日冬至她過生,我帶她去外頭挑首飾,她愛打扮。」
「哦。」
林沁的心在酸澀臌脹到了極限後,被細針戳了一個洞,緩慢在泄氣:「但你回京都不告訴我。」
她翻身下來,滾到擂台一邊,如攤餅般躺著。
「要不你打死我吧,我的臉都丟盡了。就因為喜歡你。」
李榕沒有這麼幹,擂台安靜了一陣,只有簌簌雨聲,他起身,拾起油紙傘,然後將林沁拉起來。
她個子竄的好高了,發旋幾乎要挨到他鼻尖:「你給我句準話吧,我還能不能喜歡你了?你到底對我有沒有意思?」
李榕在她眼眸的倒影中看到自己,他們的距離就猶如在去年春節分別的那個清晨,腳下隔著一道門檻,邁過去,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或許是大雨融化了心防,李榕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鄭重又鄭重:「現在不可以,我等你及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