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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車軲轆哼哧哼哧,馬車恰好駛上拱橋,林沁腦袋探出車門,綿延萬里京城恍若都在她腳下,當真是沒有終點,漫無邊際,李榕沒有騙她,京城當真有大同十倍有餘。
「哇。」林沁忍不住,偷偷的、小小的來了一聲。
「哇?」李榕腦袋由她身旁躥出,肩膀抵了一下她的,學她說話。
林沁瞪了他一眼,驕矜地挺直腰板,又坐了回去,不知道他有什麼好得意的,以後塞北會比京城更恢弘,等著瞧吧!
李榕對這個突然生氣的小傢伙完全摸不著頭腦,也跟著坐回去,輕輕拍了拍她頭。
馬車在城裡繼續走了一炷香時間,駛停在一僻靜處。
這是林沁在京城的落腳點,宋肖家。
宋肖是烏日更達來年輕時的好友,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中人,考中武舉後,奔赴塞北軍營當軍官,他們在軍營相識,一道鎮守邊境,宋肖驍勇善戰,立下不少戰功,直到在一場戰役中傷了腿,才回京領了個閒職過清靜日子。離別時,他們約好來日若對方有求,必竭力幫扶。
李榕稟明來意,指指身後那車烏日更達來的禮物,有熊肉、鹿皮、羊絨、羊奶......滿滿的心意與誠意,畢竟是要將女兒托他照顧幾年的大事。
然後宋肖見到了烏日更達來的女兒,小小的一隻,臉頰鼓鼓的,帶著點紅暈,由馬車上蹦下,如同從天而降,紅裳一個擺尾,氈靴停在他跟前頭,脆生聲呼喚他:「小宋。」
中原重輩份,小輩故意輕視長輩,可是大忌諱。
結果林沁完全不遵守規矩,她墊腳,手往宋肖頸後一勾:「既然我來京城了,那你以後就可以在這條巷子橫著走了。」
「我來保護你。」
這傢伙振振有詞,本末倒置,很難說不是烏日更達來授意的,當年他們也是這般非要爭出個高下。
「肖叔。」他糾正。
「小宋。」她糾正。
「肖叔!」他斜睨小妮子。
「小宋!」她仰頭看宋肖。
幾招交鋒後,宋肖身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決定暫且按下此事,留到夜裡糾正。
兩個男人理所當然的要幫林沁搬行李。
林沁突然來了句:「統統退下!」
氣勢凜然。
兩個男人失笑。
林沁可得意了,哼哧哼哧的扛下大半馬車的胡地乾貨、風乾羊腿肉、滿噹噹的羊奶罐子……疊的老高了,晃晃悠悠往前送。
李榕無聲跟在她後頭,躬著腰身,手抓住那截快落到地上的被褥子。
兩道影子重重疊疊,如同兩隻依偎著銜枝築巢的鳥兒。
宋肖獨自居住在四合房中,除正院外其餘屋室都是空置的,他依循中原傳統,女客住西廂房,雕花木櫃和四方桌都擦拭過一遍,他將木窗敞開到底,給久未有人居住的地方通風,還取出一塊藍黃交疊的花朵地氈鋪在地上,如此便在中原人的建築里有了一絲胡地風情。
宋肖體貼:「這樣你可能就沒那麼快想家了。」
林沁反駁:「小孩子才會想家,我才不會想家呢。」
宋肖低著頭,偷偷笑了一下,對此未置一詞,他也曾年輕如她過。
林沁的朝氣給家中增添了不少熱鬧。
她對一切都感到稀奇,如同狗狗巡視領地般,探探又嗅嗅,要將宋肖家都巡視過一遍。
夕陽西斜,燦爛輝煌。
宋肖煮茶水,與李榕談話。
談及日後安排,李榕說:「我會安排她上學堂,她想學東西帶回塞北,其餘時候,若她任性了,還請您多擔待。」
李榕取落錢袋,遞至宋肖手中,京城的世道不是有情飲水飽,處處都要花錢,事事都需開銷。
「我在塞北也沒什麼用得著錢的地方,如果小傢伙饞什麼了,您就給她買。」
宋肖沒有收。
「我沒有妻女,這些年攢下來的錢若是不花,也只會跟著我爛進土裡。」
李榕沒堅持,依他對林沁的了解,以後多得是要花錢給她補漏子的地方。
「今兒年三十,你可要留下來吃年夜飯嗎?」
「肖叔,我得回家一趟,改日再過來拜年。」
李榕已經起身,宋肖呼喚林沁過來送別。
林沁起初還樂呵呵的,直到李榕踱至外頭,門慢慢合上,巷子的景象被柴扉阻隔,只留下沉實的灰藹。
她不知道李榕帶走了什麼,令她的心變得空蕩蕩,只有風在無聲的吹。
周遭好安靜。
第28章 喝醉
那你把我領回家後,會拋棄我嗎?
李榕是當朝太傅李勁松的長子, 於情於理應回府上與家人過小年夜。
太傅府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內城,皇帝親自賜的址,修建的敞亮氣派, 李榕站在紅門銅釘外,大紅燈籠高懸, 將金絲楠木的門府牌匾應得燦爛生輝,門童沒守著, 應當是得了准許休息去了, 兩道閉合的門間露出一道溫暖的黃暈,打在黑色束衣的衣襟上。
下雪了。
李榕身後, 雪粒子徐徐落下, 有風將雪粒子吹到了他的肩上, 緩緩積了一層白霜。
李太傅極重禮節, 他在官場浸淫多年, 深諳為官之道,因而在李榕的記憶中,太傅府邸每年的春節,當家主母由冬月中旬便會開始操辦年節事宜,極其莊重,大年三十是整個年節最安靜的,由初一起, 便是賓客盈門, 官場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