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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一回頭,其其格也問她:「林沁,你有什麼理由非得要去京城呢,京城當真比我們草原好那麼多嗎?」

    林沁艱難的開口:「我必須坦誠地同你說——」

    「是,京城比草原好百倍不止。」

    其其格眼眶通紅。

    在得到林沁答案的那一瞬,她的自尊被林沁踩了個稀巴爛。

    「我此行去,是希望能去學習中原人的長處,用以建造我們的草原,將我們的草原變為比京城還繁華富強的地方。落後是要挨打的,當你如野草般以氈包駐紮在草原各處,羅剎人就是敢仗著人多擄掠你,這在胡族的記憶里百年未改變過,可是你們搬到新城後,就遇不著這樣的事了,這是中原人教會我們的道理,再鋒利的長戟都無法刺傷城牆一毫釐,而鑄造城牆、甚至於打造新城的技術都是我娘向中原人學習來的,包括李榕,他也是中原人,他也在幫我們建造新城。當我們都會聚在一起定居後,羅剎人再也無法以多打少,因為我們變為了人多的一方,書中管這叫『人多力量大』,中原人的確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們學習,承認他們比我們好,並不丟人,丟人的是一輩子挨羅剎欺負而無還擊之力,我對草原的愛從未改變,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只想讓這裡更好。」

    其其格流淚不止,她搖著頭,打心裡不能接受林沁的說法。

    昔日夥伴逐個離林沁而去,林沁只是將心中的藍圖說出來還尚未踐行,就受挫了。

    她不怪他們,因為她也曾無法接受,站在新城尚未搭建完整的城牆上偷偷抹眼淚,在穿過大同城的護城河時覺得自己卑微又渺小,佇立於嚴華寺高塔之上艷羨地俯瞰中原偉大的文明。……可是逃避,不是林沁會做的事,她必須要面對,若是連面對的勇氣也無,談何改變。

    天時寂靜,灰雲朵層層疊疊地壓在林沁頭上,壓得她胸腔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濁氣,忽然,她愣了一下,眼神直視著站在不遠處的少年。

    孛日帖赤那沒走。

    他還呆在原處。

    他們遙遙相視,他的眼神真摯:「我相信你。」

    他強調:「雖然你總欺負我,但是我相信你。」

    林沁甚是感動,當場立下重誓:「那以後我再也不欺負你了。」

    「不要。」

    孛日帖赤那有些變扭,他不好直接說,他喜歡……

    被她欺負……

    他摸摸鼻子,囫圇吞棗道:「反正你又做不到。」

    林沁一把勾過少年脖子,嘿嘿的笑:「就知道我兄弟不會為難我。」

    臨分別時,孛日帖赤那說:「月末是多蘭的生日,多蘭會在新家設宴招待我們,你過來吧。」

    小小少年知道,這兩個同樣驕傲的少女可能會相互間拉不下面子,可林沁一別,當真不知道要走多少年,他們是從小一起廝混到大的,效仿劉關張找綠山丘拜過把子,雖然燒香時不慎把綠山丘給燒著被各自的阿娘怒打了一頓,但他們早就約定好要當一輩子好友,他不想她們就這麼散了,他們的結局不應如此。

    林沁沒說來,也沒說不來,因為她拿不準多蘭會不會趕她走,被當著一群好友的面趕走,極其沒面子。

    月末那日,林沁前半夜就已經精神抖擻的坐在床榻上,惆悵的晃腿腿,陽光由門檻處逐漸抬升,在床榻木腿上印出一條明亮的線,再慢慢往上攀升,她翻箱倒櫃一陣,往衣裳里塞了東西。

    烏日更達來在小廚室忙活燒飯。

    林沁撩開小廚室門帘竄進去,烏日更達來看著她眼臉下一抹青灰,和善的問:「阿妹做噩夢了?」

    林沁晃腦袋:「我有一樁煩心事。」

    她同烏日更達來闡明事情原委。

    烏日更達來給她的回覆是:「去吧。」

    他撓頭:「去京城那麼大的事,你都沒同我講過,這麼一講真是太突然了……但我覺得你得去多蘭家,同她好好的講清楚。我年輕時當然會同好友吵架,若沒有及時說開,我如今四五十了連一道出去打獵的人都沒有。沒有誰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可是如果是好友的話,即使不理解,最終都會支持你的。」

    「那我去咯。」

    「去吧阿妹。」

    騎馬至新城外,春日播種的田地里已經是綠燦燦的,排列規整的樹上掛著一眾白白鼓鼓的小糰子,是棉花樹,連棉花都結團了啊。

    多蘭幾乎邀請了這片草原上所有的孩子。

    林沁不請自來,多蘭面色不佳,鬧哄哄的院子跟下了場雨似的寂靜,多蘭仍是冷著臉:「你怎麼還沒去京城?」

    林沁:「我冬天去。」

    多蘭:「我沒請你。」

    林沁:「我知道,你當我自作多情。」

    林沁拿出一根雕刻精美的玉簪:「這是我之前去大同偷偷順的,那邊的姑娘都戴這個,很漂亮的,我們草原一枝花也應該有一根。」

    多蘭是草原一枝花,這是林沁給她起的綽號,因為草原百里內,她再找不出比多蘭還臭美的小姑娘了。

    兩人面對著相站,多蘭手垂在身側,一雙烏黑的眸盯著林沁看,沒動作,也沒說話,林沁手就這麼在半空僵著,她緩緩咬住下唇。

    李榕出現的恰是時候,他單手提著禮,由林沁手中拿過那根簪子,俯身停在多蘭跟前頭,輕輕將那根玉簪別進濃密的墨發間,只留下玲瓏剔透的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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