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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李榕也不強迫,她還沒到能懂的時候。
該離開了,他輕輕牽起她的手,極其自然,猶如在京城裡牽起他妹妹的手帶她歸家那般。
後來的後來,李榕想起來仍會後悔,當年怎麼就把她當小孩了,老牽她的手。
苗鋪將棉花苗都裝好板車,李榕駛在前頭,沿街買了乾糧,一車隊在關城門前駛出大同。
夜幕星子稀疏,大同城褪去白日喧囂,黑暗中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唯有城牆上的火把映著鎏金的大同二字,林沁回頭最後望了一眼它,轉而去撓李榕痒痒,堪堪要碰到他腰際時,被他先一步截住,不贊同地看她。
林沁嘿嘿笑,他反應真快啊。
半道,他身旁傳來她的聲音。
「李榕,我想先立它個小目標,超過大同。」
李榕眉梢緩緩抬了一下。
她是在笑的,可他看到在她笑嘻嘻的表情之中,有一雙無比篤定的眼眸,像原野的鷹。
他第一次意識到了,她可能真的不是池中物。
林沁沒有說,其實小目標不止有一個,還想把他據為己有。但這是她的秘密計劃,並不打算與李榕分享。
歸途的路,林沁睡不踏實,她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夢見塞北起高樓,夢見草原萬馬奔騰,夢見她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揮斥方裘,她笑得格外猖狂,還指揮著工人修建自己的雕塑,要後代膜拜,她激動的一翻身,揣在胸前的金質蓮花燈尖尖刺刺,一下就將她戳醒了;林沁對著烏黑的夜呆看許久,才逐漸回神,輕而長的嘆了口氣,天上繁星點點,她徹底丟失睡意。
她由自個兒的板車下來,躡手躡腳地溜到後頭李榕睡覺的板車,他睡容沉靜,雙手規規矩矩,交疊在胸前,勁腿舒展著,她看了一會兒,爪子扶過李榕浮有經絡的手背,捏捏又拍拍,他沒動靜,她開始大膽,貓腰在地上掏泥巴,要往李榕臉上畫王八。
等在直起身要行動時,李榕已經平靜的眯眼在板車上看她:「你怎麼這麼調皮的?」
林沁哇了一聲:「你什麼時候醒的?」
李榕說:「從你的腳步走向我時就醒了,這是軍人應有的素養。」
林沁遺憾:「哦。」
李榕取出水壺,帶她去小樹林邊蹲下,替她洗手,每根手指都淌過深秋冰涼的水,再用帕巾細細擦過一遍,他垂著眸,問:「怎麼不睡,做噩夢了?」
林沁:「是做夢了,但不是噩夢。」
李榕:「那是什麼夢?」
其實那是一個美夢,但她有些惶惶,也有憧憬,知覺好似無法落在實處,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將她的未來想明白,做好決定。
林沁糾結了一會兒,沒回答李榕,她只知道她不想獨自躺回她的板車內,於是輕輕說:「阿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李榕有點想笑,果然還是小孩啊,他將板車讓一半邊給林沁,中間堆了一層草,以示其君子之姿。
那堆草在片刻後被林沁推掉,她探過來找李榕的手,找來找去都摸不准,李榕閡著眼,無聲動了動胳膊,林沁爪子終於拍到了他的手,耶,逮住了,她悄悄握住。
對面發出隱秘而得意的感嘆,李榕嘴角滑過一絲縱容的淺笑。
那夜,下了點小雪,天上指往北邊的啟明星格外閃亮,迎接著冬日。
第21章 傲嬌
她才不要理不來看她的人!
車隊由大同歸來,恰逢軍營里有一批官職較高的老將得了升官的聖旨回京,留下職位空缺,李榕一下忙碌起來。
捱過冬日,新城在春天開始栽種棉花苗。
林沁比以往靜了不少,沒再成日往草原上跑,賽馬也略去了,時時坐在歐陽無忌早前居住的屋宅里,他將文房墨寶和書籍都留給了她。
到了春夏更迭的時節,到處濕漉漉,林沁索性不著氈靴,赤著足,卷著褲腿,獨自穿過小南街,盤踞在交椅上念書。
草原逐漸變滾燙,林沁後背滲出涔涔汗意,紅裳貼著身子,她凝著眉頭,恍若無覺,手指又翻過一頁書冊。
林沁快把歐陽無忌的書房翻了個遍,她不喜歡那些文縐縐的諸如《詩經》之流的書冊,如要看男歡女愛,莫不如看李榕清雋的臉來得心馳神往,她獨愛手中這本《孫子兵法》,每回來都翻看,有時還幻想自己是大殺四方的軍師,在戰場上運籌帷幄,將羅剎人打得屁滾尿流,退避北境,從此以後見到胡族人都要繞路走......
至日暮,斜陽悄然退場,天上星子稀疏,她被蚊蟲叮醒,擦擦口水,發現自己壓根本不是運籌帷幄的軍師,還是那個年僅十二、一事無成的小林沁,她遺憾的由歐陽無忌屋宅內走出,小南街微風徐徐,遠遠的,她聽見烏日更達來在呼喚她歸家吃飯。
林沁肚子應景地咕嚕叫,即刻小跑回家。
烏日更達來奇怪:「去了一趟大同,你性子大變,我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我閨女了。」
林沁斜他眼白,沒跟他多說,反正他又沒見識過大同,不知道那種震撼,而她也沒有干出一番事,貿然說些什麼,他只會更覺她詭異。
林沁翹腳腳,抓起饢啃一口,偷偷得瑟。總之,她會帶領全族過上好日子的。
她吃完晚飯,抓著枝木在庭院裡戳戳寫寫,烏日更達來經過,她還嚴格保護她的那些字,要求他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