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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李榕下頜壓在她散亂的頭髮上,施力撐起半身,把她守護在石壁和懷抱間,膝下用力,牢牢的穩固住身體。
他們藉以這個掩體,終於能夠有所喘息。
馬沒了,火把早就滅了,天上烏雲遮蓋,沒有星子和月兒,四周是狂沙亂舞,林沁本不能看清楚李榕。
可能因為靠的太近了,她的視線完全被一雙深邃的眼眸占據了,他亦是看著她,平靜而坦蕩。
黑夜中,他的輪廓若隱若現,半遮著面的美最是扣人心扉。
林沁就訥訥地看了一會兒,心中燥意堆積,她煞有介事的用手往臉頰上扇了兩下風。
李榕眼睫垂下,淡淡一掃,似是覺得好笑,嘴角勾了起來。
也是,周遭滿是狂風,她自己躲在石壁後頭扇個啥風啊……
林沁赧然更甚,剛要開口,就迎面被灌了一口泥沙,附在嗓子眼裡,她朝前一栽,腦門不慎磕在李榕下巴上,把人撞退了幾寸,手掌在淺草地上,弓腰猛地咳嗽,眼淚鼻涕都被嗆出來了。
後背覆上溫熱的手掌心,徐徐拍打著她,力道剛好,給她順氣:「你沒事吧?」
他著實是溫柔,有著草原上的男人沒有的細心。
林沁指腹抹去眼尾擠出的淚珠,她仰坐起來,後背貼著石壁,向他搖搖頭。
她怔怔地坐了一會兒,耳邊仍是呼嘯的狂風,但倦意漸濃。
她歪著腦袋,以石為枕。
即將睡去時,石壁的另一面忽然湧出一塊巨大的黑物起伏錯落,一個翻滾就把石壁後的李榕和林沁罩了進去,又沉又悶,仿佛被堵住口鼻,難以喘息。
林沁嚇一跳,手抓住那厚重的黑物一隅,一頓拉扯,越是著急忙慌越找不到出口,還是李榕伸手把她撈了出來。
她胸脯起伏,睡意全無,跪在層疊凌亂的黑物邊上,手中摩挲著這詭異的黑物,外皮像是打了蠟般光滑柔順,它有些破碎,沿著那些裂開的縫隙可以摸到壓得非常嚴實的細毛,如此,既可以擋風雨,也可以蓄暖意,她辨別著道:「這好像是毛氈,一塊非常寬敞紮實的毛氈。」
兩人的指尖不小心在岑巒的黑物中有過輕微觸碰,林沁愣了一下,李榕主動挪移開來,好一會兒,他道,「這毛氈中間裁有一個空圓,往外十尺沿著縫過細繩、打過釘子和木條,細一些的木條應當是邊上固定的哈那,粗一些的木條是支撐頂窗的烏尼……它是用作氈包的毛氈。有人家的氈包被沙塵暴給吹沒了。」
林沁一時難辦:「沙塵暴吹了那麼久,真不知道這氈包是何時由何處吹過來的。但氈包是大家在草原上的家,沒了家可怎麼辦?」
外頭沙塵暴漸小,可草原還是猶如被鎮在五指山下般被鉗制著,他們沒有火,也沒有馬,更遑論尋找失去氈包的人,顯然,著急也無濟於事。
李榕低頭捻過鼻骨,徐徐道:「你先睡,天亮以後,我和你一起去找丟了氈包的那戶人家。」
「那你一定要在天亮時叫醒我。」林沁盯著夜霧茫茫中的他看。
「一定。」
那天夜裡,李榕和衣而眠,與林沁隔了一點距離,但仍是共同倚在那塊岩石之後,他閡起眼,勁腿舒展。
林沁偷偷用自己的腿腳跟他的比較了一番,短他一截,側眸再去瞧他,好似已經入睡。
這讓她的目光逐漸放肆。
直到李榕的手掌準確無誤地蓋在林沁臉上,遮擋住她所有視線:「還不睡?」
林沁沒來由的道:「阿哥,可惜你不能去阿木爾那邊過夜了。」
李榕掀開眼帘,認真的同她道:「小傢伙,我是一個正派的人,不會做這種事。」
「真的嗎?」
「不會騙你。」
終於得到確切的答案,林沁睫毛輕晃幾下,慢慢悠悠的唔了一聲,仰頭枕在石壁的某一處,眼眸中儘是漆黑的夜。
奇怪,明明天還未亮,怎麼會有似火的驕陽落在她的臉上,蒸出無端的熱意?
她閡起眼,嘴角仍是翹著的,完成一個小月芽。
第10章 回見
如果你想家的話,可以把我家當你在中原的那個家。
到底是頭一遭露宿沙塵暴過後的草原,林沁不大適應,偶爾遠方傳來野獸低鳴,還有風颳過淺草的沙沙響,令她一夜淺眠,到了晨光熹微時,不用李榕叫她,她就已經盤腿坐了起來。
觀摩了一會兒李榕沉斂的睡顏,她戳戳他腰側軟肉,笑著同他道:「阿哥,我醒的比你早。」
李榕給她弄醒,視線鋪了層薄薄的灰暗,尚未徹底天亮。
他淡淡瞥她一記,亦盤腿坐起,垂頭擺弄那張毛氈時,倏爾笑了一下。
這傢伙總是有奇怪的勝負欲。
遠方魚肚白在頃刻間映亮盎然的草原,李榕完整的把這張底色灰黃的毛氈鋪展開來,它並不完整,又幾處被撕裂出了大破口,以後應當是不能再用了。
在草原上,每戶人家的氈包都會在天窗下塗有自家的顏色和標識。
林沁蹲在一旁,伸手拍掉積攢了一夜的塵土,找到其中湛如碧空的藍色,上頭點綴著明黃的旱金蓮,她眼皮一跳,著急地道:「這是多蘭家的氈包。」
相視一眼後,兩人各自起身,李榕把百來斤的苫氈抖乾淨,扛在肩上,林沁想幫把手,他黑靴朝外走了一步,不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