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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16:14 作者: 今天全沒月光
    【我們都承認得太晚。】

    【平安,勿念。】

    祁汜將這封信來來回回讀了很久,也在空曠的房間裡坐了很久,最後將信折回原來的形狀,放到自己的抽屜里,小心地關上。

    祁汜原以為自己會一夜不眠,卻沒有想到再撥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向屹群的電話,不出所料的得到全是關機的回音。

    而最後,祁汜握著手機,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聽著機械女聲提示之後的嘟嘟聲,就這樣睡著了。

    -

    向屹群離開得突然,消失得也很徹底。儘管祁汜前不久就已經知道他對於向屹群真正的了解有多匱乏,但經此一斷,他才明白人和人之間的聯繫有多脆弱。

    他不知道向屹群是否還有別的住所,真正的家在哪裡,不認識他的朋友,不了解他的信息,一旦向屹群決定離開,祁汜找不到他就是註定的。

    祁汜曾在北京呆了那麼多年,回來之後又重新選擇了這個讓他傷透了心的地方,可是他已經二十九歲,再一次在這個城市失去一切。

    身上的行囊從滿到空,擁有的背影從近到遠,一切歸於初始,什麼也沒有留在他身邊。

    由於工作的交接手續繁雜,加上離職入職的區間對接有差,祁汜實在年末的冬天才真正離開崗位,因此還是在北京留到了過年之後。

    除夕夜的京城熱鬧又冷清,祁汜給祁潯打了電話,繼而自己就著春晚的聲音吃完了一碗麵。

    在零點鐘聲響起的時候,祁汜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消息,他握住筷子的手頓了頓,對著只剩麵湯的碗底發了幾秒的呆,繼而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視線很慢地移到屏幕上,自己都說不清楚希望看到哪一個名字。

    但是屏幕上的信息卻不在他的預料之內——那消息居然來自祁恪。

    祁恪對他發乾巴巴的新年快樂,落款還署著「爸爸」,訊息不長,卻有很大的篇幅都在委婉地指責祁汜,稱他連過年都不願意回來探望父親。

    祁恪並不知道祁汜早就已經回國,祁汜盯著頁面看了挺長的時間,點開了對話框,將手指放到輸入鍵上,只點了兩下,卻又關上了。

    算了。祁汜長舒了一口氣想,沒有什麼必要了。

    在乍暖還寒的開春之際,祁汜孤身一人,來到了濕漉漉、皺巴巴的上海。

    祁汜長年生活在北方,但他喜歡這個城市的味道,風帶著濕潤的觸感,植物的氣味像是從下而上,形形色色的招牌和logo簇擁在花中,道路多窄,寬的時候又太寬,乾淨整潔,又擁有矜貴的煙火氣。

    新工作比在北京還要忙碌,但祁汜很喜歡這種被填滿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在而安心,如果閒下來,反而有種不知何處而來的心慌。

    在抵達上海大概兩個月之後,祁汜忽然接到了一通屬地北京的陌生電話。

    因為入職還不久的緣故,作為一個新人,祁汜不敢錯過任何一個來電,即便心知多半是詐騙或廣告,卻也只能略無奈地接起。

    對面是個非常公式化的女聲,她先是仔細詢問了祁汜的信息,又緊接著報出了祁汜的身份證號碼,說有一筆產權需要進行轉讓確認。

    祁汜嚇了一跳,認定了這是詐騙電話,卻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如此詳細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的,正要掛掉來電報警,對方卻像是已經料到了,連忙在另一頭解釋道:「您好祁先生,我們是懷來縣土地資源經營管理中心的,您可以在官方網站上查到我們的電話號碼,絕對不是詐騙電話,如果您不放心,也可以直接到我們的單位來進行現場確認。」

    祁汜汜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更加茫然,小心翼翼地道:「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女聲恢復公式化的語氣:「是這樣的,您名下的那塊土地雖然產權還有四十三年,但因為北京控工所去年在附近開展了園區觀星試驗室改造工程,所以縣政府決定藉機推進旅遊產業,我們想要回收那塊土地產權開發旅遊項目,因此想和您商議一下,看您是否願意出售?價格會比您購入的時候略高一些。」

    祁汜被說得一愣一愣的,認定這是一個騙局的理性思量又占了上風,但是因為神經下意識地捕捉到某些關鍵字,他才沒有立即掛斷電話。

    祁汜腦子裡一片空白,但聲音還算冷靜,「您說什麼土地?」

    電話那頭的女聲明顯愣了一下,繼而傳來輕微的翻閱紙張的聲音,祁汜仿佛聽到對方略舒了一口氣,繼而道:「所有人確實是您沒錯,就是小村子裡那座野山的山頂土地,祁先生您不記得了嗎?那裡本來預計要開發成旅遊項目,但是之前因為資金問題被擱置了,只修了一座吊橋,我們這次就是預計在那裡重啟項目的。」

    像是被一陣驚雷忽然劈開了心臟,祁汜的手緊緊握住手機,掌心被邊緣硌得生疼,卻仿佛毫無所覺,啞聲道:「您說什麼……?」

    對面繼續傳來紙張翻閱的聲音,似乎是仍在確認資料,女聲繼續解釋道:「是這樣的,合同顯示山頂區域的土地產權是由一位姓余的先生在七年前經辦購買的,他還提交了一間小型房屋建制申請,但顯示也是由您所占有,轉讓手續與身份文件齊全,但我們聯繫不上這位余先生,他的手機號碼似乎已經註銷,所以才想打電話先諮詢一下您。」

    祁汜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直到對面那邊有些小心地催促道:「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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