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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16:14 作者: 今天全沒月光
    祁汜對余歸橈說謝謝幫忙,還說有機會再見。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騙人的,他們再也不會真正地重逢了。

    銀河系的壽命有100億年,它巨大的盤面結構上有千億顆恆星,是一個比人類總數還要大的多的數字。相比較星星而言,人類是多麼容易相遇而合流,可祁汜知道,那條河水還是這樣擦肩逝去了。

    車子開到小區附近,祁汜才收到余歸橈的回覆,他說「不客氣」,又說「好」。

    祁汜拿開手機時,眼眶泛酸,幾乎產生想哭的感覺。

    向屹群在車上一直神情麻木地盯著窗外,而祁汜此刻也不想再言語。

    他覺得有些累,身體卻似乎又輕飄飄的,車子明明在前進,可是他不知道還有哪裡可以去。

    祁汜垂著頭,輕輕地轉到一邊,疲倦地、無所適從地看著車窗外,卻在下一秒心臟緊縮,不由自控地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們停在一個路口,而在祁汜他們這輛車旁邊,則停著他非常熟悉的一輛車,似乎同樣是在等紅燈。

    祁汜愣愣地看著,心裡有一些密密麻麻的疼,又似乎覺得恍惚,幾乎以為在一場夢中。

    就在那個月光垂死的深夜,祁汜回答向屹群的問題之後,一直盯著那塊蒼白的樹影,一直到向屹群沉默地睡著,一直到他離開病房,靜靜地坐在外面的沙發上。

    一直到很輕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來到祁汜身旁,而祁汜早已閉上了眼,再沒有任何力氣睜開。

    他知道,自己可以覺得累,可以睡著,可以不用去看那些複雜難解的光。那光曾經深邃,又曾經溫柔,可是無法溶解在深夜的河裡,而祁汜早已隨波逐流。

    祁汜雖有困意,但閉上眼很久卻並沒有熟睡,那道腳步聲並不遠,最終停下,然後安安靜靜的,就像凝固在他身旁。

    朦朦朧朧的意識中,祁汜似乎在心裡知道這是誰,因此沒有動作,但是也並不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疲倦的、讓人有些心酸的睡意再度襲來,祁汜終於明白自己在進入黑暗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嘴唇卻被人輕碰了一下,熟悉的氣息輕輕拂在祁汜的臉上,有些涼,有站在醫院等了很久才會染上的冰冷的味道,呼吸卻是那麼濕熱的,好像化在臉上的雪。

    祁汜一動不動地閉著眼,感覺自己的眼眶滾燙,要很努力才能不發出聲音。

    然而,這個像定格一般的吻卻是那么小心翼翼,像薄冰溶解在春天的湖面後,又消失在春天中。

    太輕了,只有幾秒就將結束。

    祁汜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黑暗中被另一個人握住了。

    像是很珍惜一樣,他將祁汜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裡,輕輕地包裹著他的指尖,就好像害怕把他吵醒一樣。

    紅燈轉化成綠燈,而旁邊那輛車中的人終於放下手機。

    他好像看了很久,直到綠燈亮的前一秒他才抬起頭來,而祁汜他們的車還沒有啟動,卻已經看到旁邊的車向前離開。

    又或許一向如此,他總是走得要快些的,而在背後看著他遠去的方向,早就成為祁汜與生俱來的天賦。

    祁汜閉上眼,而載著他的車子也終於啟動,慢悠悠地,向另一個方向轉去。

    從初次相遇那天開始,二十餘年過去,余歸橈學會了開車,已擅長回復消息。

    但他不會東張西望,不會錯過綠燈,還是那樣眉目冷清,從容不懼,和他顫抖的吻仿佛一點都不一樣。

    他的車子從旁邊駛去,就像匯入一條河一樣,再次從祁汜身旁,無知無覺地流過了。

    第56章 第53章 可視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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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汜從余歸橈為他留出的公寓搬走了。

    他來的時間不長,實際上也沒有多少東西,而一想到初來的那天和程彤的見面以及後來的烏龍,祁汜就有點想笑,但嘴角還沒有展開,那點笑意就很快消失了。

    他從來沒有和余歸橈一起出現在這棟房子裡,但現在卻好像處處都能看到他的痕跡。

    又高又大的巨型書櫃,朝著窗戶的桌子,牆上有粘貼過海報的印記,而客廳中央還有佇立著一塊可移動的黑板。

    祁汜沒有見到它們被前主人使用的樣子,走的時候卻挨個摸了一遍。

    世界上有很多無聲的離別,但祁汜什麼還沒有來得及做,卻已經來不及了。

    向屹群從醫院出來之後,幾乎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他幾乎不吃飯,深夜不睡覺,白天在房間中拉緊窗簾,要麼坐在輪椅上,要麼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只是看著一個方向很久。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祁汜只能打聽到他公司的電話,本來想要說明情況,卻得到對方回復,稱向屹群早已被辭退,還是老闆親自決定的。

    祁汜愣了愣之後才掛掉電話,他小心翼翼地告訴向屹群,但他卻仍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

    祁汜鬆了一口氣,因為生怕傷害到向屹群的自尊,而對於向屹群來說,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尊。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對向屹群來說實際上是更好的狀態。

    他本來就是為父母才選擇這份職業,而現在周梅已經不在,他不用再和上司的女兒訂婚談戀愛;父親的病已經時日無多,余歸橈支付了所有後續的費用,向屹群依舊怨恨不平,但恨得一身輕鬆,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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