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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16:14 作者: 今天全沒月光
    連辛辰都感覺到頗為無奈,祁汜當時和周圍所有人斷了聯繫,余歸橈多次來請託,他只能又跑到祁汜家來了一次。

    辛辰覺得很奇怪,他不知道余歸橈是否知曉祁汜的心意,只覺得這位友人的態度實在很捉摸不透。

    余歸橈好像把這件事看得很重,他執著地來學校找了祁汜好幾次,甚至告知了辛辰他知曉自己和祁汜之間曾經的關係,希望他能夠藉此幫忙。

    辛辰不知道為什麼余歸橈覺得祁汜就會聽自己話,但因為余歸橈態度友好,雖然驕傲但並不缺乏禮貌,辛辰本來也有些擔心祁汜,便重新跑了一趟。

    可是他感到不解的是,余歸橈明明把祁汜看得很重要,又似乎沒有那麼重要。他採取了這麼迂迴又繞遠的方式,甚至用了多好幾倍的時間,但卻不肯簡單直白地放下工作回去找他。

    余歸橈的回覆是「我很忙,希望你能提醒他」。可是辛辰覺得奇怪,明明有更高效率的方式擺在眼前,他都能想到的盈虧,天才怎麼會算不明白。

    可是,即便是這樣迂迴而執拗、十分罕見的求和方式,祁汜似乎也不需要。辛辰把話轉達給祁汜,可是祁汜連反應都十分微弱。

    他只是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對著辛辰笑了笑,便帶過了這個話題。

    祁汜最終留辛辰吃了晚飯,飯後他送辛辰上了回學校的車,沉默了很久之後道:「辛辰,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陪著我媽。下個學期我可能也不會回學校了,我課修完了,或許會找實習。」

    祁汜笑了笑,「謝謝你來找我,畢業之前,我一定回來請你吃飯。」

    聞言,辛辰茫然地愣了一會兒,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

    祁汜之前的努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又拼命、又真誠、又堅強,連他都相信祁汜一定會繼續求學,走到更遠更好的地方。

    因為他值得,他也配得上。

    不過辛辰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對祁汜揮了揮手道別,「那祝你一切順利。」

    這是一句來自朋友真誠的祝福,但祁汜的順利早在去年的秋天就完全結束了。

    楊清蓉的病情過年之後急轉直下,祁汜還沒有等到迎來春天,就快要失去自己的母親了。

    楊清蓉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祁恪終於來看望了幾次,他來時楊清蓉總在昏迷,但好像他走後她總能知道。

    祁恪沒有再提離婚的事,但祁汜知道他還和那個女人住在一起。

    祁恪留下了一筆錢,祁汜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他甚至沒有和祁恪再說過話。

    過完年後,寒冬已逝,早春將至,栽種在楊清蓉病房外的那顆玉蘭剛剛開出一朵花,楊清蓉就迎來了她生命的最後階段。

    她知道祁汜早就不去學校了,也知道祁汜把家裡所有的錢——儘管少了祁恪後那並沒有多少,全部都拿出來給她治病了。

    她知道祁汜長大了,選擇了,不再做夢了,但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她發現這些並不是她想要的,她也從來沒有真的想要過。

    楊清蓉不知道怎麼樣對祁汜來說是好的,她並不是無法接受祁汜的性向,她只是覺得祁汜太苦了。連她都不相信的事情,要怎麼說服別人去相信呢?

    如果早晚要醒,那麼祁汜終於不再去愛錯誤的人,終於從遙遠而不可及的夢想中畢業,這難道不好嗎?

    楊清蓉甚至想過,如果是因為自己促成了這樣的結果,那麼她起碼為祁汜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這對祁汜來說真的已經足夠好了嗎?

    楊清蓉在離世的前一天晚上,似乎已經預感到了生命的盡頭,她將祁汜叫到病床前,看了他很久。

    楊清蓉年輕的時候是很漂亮的,或許不如孟阿姨那樣的美人,但她溫柔又恬靜,祁汜見過楊清蓉和祁恪的結婚照,自己的母親在其中笑得甜蜜溫和,像初春湖邊一朵初開的玉蘭。

    然而,窗外春色冉冉,房間內的玉蘭卻要凋逝。祁汜的手指掐著大腿,咬著牙關,用盡全力露出一個笑容,另一隻手則緊緊握住母親的手,怕一開口就會哭。

    楊清蓉最後的時刻全部留給了笑容,疾病已經完全奪走了她的生命力,容顏乾枯,身體羸弱,但是她最後是那麼美,那麼寧靜。

    她對祁汜說:「小汜,我把房子賣了,這是我唯一擁有、能夠給你留下的東西,連祁恪都沒有,他一開始什麼都沒有,你比他已經強多了。」

    談起祁恪,楊清蓉似乎也不再有怨,似乎因為無謂而完全釋懷了,「我把錢都留給你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那房子對你來說已經不需要了,它太空了,就讓我把它帶走吧。」

    窗外的玉蘭儘管只開了幾朵,但是晚風拂過,它們在夜色中含幽綻放,靜靜地等待料峭的春寒開過。

    祁汜的手抖得握不住楊清蓉癯瘦的手指,她的母親最後溫柔地摸著他的頭說,「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做什麼都可以的,小汜,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健康,快樂,不要後悔,那就夠了。」

    春天帶走了楊清蓉,帶走了這世上唯一無論如何願意都陪在他身邊的人,祁汜從此完全孑然一身,再也沒有穩定的避風港。

    祁汜沒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想要任何形式的未來,母親一去世,做什麼好像都毫無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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