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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16:14 作者: 今天全沒月光
    祁汜追著人上了大學之後,不再經常回家,楊清蓉每天戰戰兢兢地自欺欺人,生怕有朝一日被鄰居的那戶找上門來,可是祁汜算什麼,他就算搞到了誰的頭上,那不也是笑話一場嗎?同性戀有什麼能見光的,況且楊清蓉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破罐子破摔後,祁恪也就順從欲望,坦然地做起人渣來。

    他現在有年輕的戀人相伴,也馬上就要擁有一個完整的、新的家庭;而楊清蓉連工作都沒有,自己的兒子則是個考了兩年、還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大學花錢如流水的敗家子。

    楊清蓉不可能和自己離婚,今後依舊也得仰自己的鼻息生活。祁恪根本不怕,他是什麼都有的上位者,是一切盡有、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最後贏家。

    可是這樣能夠控制一切的快感並沒能持續太久。

    今年過年的時候,剛逢那當了第三者的年輕女孩兒找上門來,楊清蓉把人趕走後,在客廳枯坐一晚,第二天頭髮則白了一半。

    好在祁汜今年不回家,楊清蓉感到慶幸,這樣她有時間把所有的事情都捋清楚,然後再想出可能的對策。

    ——她要離婚,可是她也要祁汜,但她什麼都沒有,離開祁家的祁汜也什麼都沒有。

    楊清蓉知道,祁汜已經過了二十歲了,應該自己負擔自己的人生了,而自己已經註定沒有辦法陪他太久。

    可是這孩子是她雖然罵罵咧咧,但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從來沒有操心過錢的事,況且祁汜還有那麼大的夢想要去追逐,他還要心無旁騖地念書好多年。

    儘管楊清蓉知道這背後深處代表什麼,可是連她有的時候都覺得祁汜可憐,怎麼能夠由她來做打碎這個夢的人。

    可是她如履薄冰地想把謊言維持得再久一些,直到她想出辦法,想出對策,但生活本身就是要來打碎你的夢的。

    大半年過去,祁恪與楊清蓉老死不相見,時間進入初秋,小三的肚子已經大得即將臨盆,可是一聊到離婚,祁恪便敷衍了事地草草應付,而楊清蓉這個老女人又不知道在想什麼,像狗乞食一樣扒著別人的男人不放,一直就是不肯名正言順地離婚,不知道是不是想拖到兒子畢業。

    小三心中著急,她也不想這樣無名無分地過一輩子,祁恪那邊她不敢說得太多,多催幾次就會招來厭惡之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來騷擾楊清蓉。

    楊清蓉要臉,最怕她沒完沒了地在外面敲門,最終往往是滿臉厭惡地來開門。

    小三兒往往得意地進去,就算最後還是無功而返,在離去之時心中也能湧上一股憐憫的快感。

    可就在最後一次,她的產期即至,楊清蓉看來還是不會在最近和祁恪離婚,她一時動了怒,忍不住尖酸地罵了幾句,無非就是罵楊清蓉她和她的兒子是沖別人搖尾乞討的廢物,可楊清蓉竟然就這樣將她推下了樓梯。

    ——其實楊清蓉根本也不是故意要推,她只是想泄憤一般、忍無可忍地舉起了手,可她又怎麼敢對一個孕婦動手,是這個女人自以為是地向旁邊躲閃,然後一腳滑空,就這樣重重地摔下了樓梯。

    血,全是血。

    倒在血泊的孕婦招來歇斯底里的尖叫、圍觀救人的鄰居、救護車。

    然後是警察、臉色慘白的祁恪,最後是從學校趕回來的祁汜。

    小三沒了孩子,一怒之下把楊清蓉告到了警局,清醒過來之後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還得靠著祁恪生活,可是她已經連最重要的武器都已經沒有了,逆著祁恪把這件事捅大了對她絕對沒有什麼好處。

    楊清蓉沒有在警察局待太久,祁恪來了一次,幹了什麼楊清蓉不知道,也沒有心思去關注,後來來接她回家的人卻是祁汜。

    過了很久之後,楊清蓉都還能回憶起祁汜當時的表情,她的第一反應是小三竟然真的沒有說錯。

    ——祁汜看起來茫然極了,比起憤怒和痛惜,他更像是不知所措,充滿了天真、膽怯、平庸的脆弱。

    他們母子就像落水的狗,在記憶中,楊清蓉依稀感覺祁汜看到她的時候,好像還哭了。

    無用的眼淚讓人感覺可笑,這一點讓楊清蓉感到無比厭煩。

    她心想,你憐憫我什麼,你才是那個活在夢裡的人,我所做不過為了保護你那點見不得人。

    你早就該看清楚自己那被呵護過度、又任性又自我、根本沒有任何人在期待的人生。

    長期的壓抑、擔心害人的恐懼、始終被關在某個地方的無助,全部都摧殘著楊清蓉的理智。

    ——這一刻對兒子作為旁觀者而產生的微妙的恨意壓倒了一切,楊清蓉坐在被接回家的車裡,感到有一根針扎在她的脊背上,讓她筆直地坐著,甚至連頭都沒有辦法垂下。

    她用無比清晰,甚至足以稱得上冷漠的語氣對祁汜道:「接下來有兩個選擇,要麼你放棄你那點說出來我都嫌丟人的心思,畢業後去工作,我和祁恪離婚;要麼你跟著能夠供得起你的父親一起,和你那個流產的媽一起生活,繼續做你的夢,我去住院,然後等死。」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里,手機鈴聲突兀地在車內響起,祁汜愣了很久,大腦一片空白,卻無比震驚地發現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能注意到來電顯示。

    可是直到自動掛斷,他的手指也不能移動分毫,而那天後來的事,祁汜也全部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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