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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16:14 作者: 今天全沒月光
    祁潯仿佛這才放心下來,舒了一口氣,趁著男朋友去點餐之際,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祁汜一番,慢慢地放緩了神色,點評道:「總算正常了。」

    她盯著祁汜的臉,猶豫了半晌才道:「我剛剛差點都不敢認你,怎麼瘦成這樣?看起來像個幽靈,幾百年都沒有見過光那種。」

    聞言,祁汜噎了一下,慢慢地眨了眨眼,避重就輕地道:「是嗎?姐,你才是出來見光的吧,男朋友成年了嗎?是不是想讓我給你打掩護啊?」

    祁潯白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他比你大。」

    她拿起面前的奶茶,挑了挑眉,狀若輕描淡寫地道:「倒是你……」

    祁潯話未講完,餘光里看到祁汜的臉瞬間露出了一絲悽厲的慘白,但馬上就消失不見了。

    祁潯愣了愣,用奶茶杯擋住神色,又低下頭輕輕喝了一口,把所有的話全部吞回了胃裡。

    接下來的氣氛都變得很奇怪,祁汜收不了沉默的壓迫,乾巴巴地圓場道:「我什麼?我才不會找未成年的女朋友,我有基本的道德底線。」

    祁潯看了他一眼,沒有忍心再繼續說下去,點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祁潯雖然確實是來找祁汜打掩護,但也並非成天和男朋友膩在一起,祁汜頗為扎眼地當了好幾天電燈泡,但最終發現兩個人似乎都不在意,

    玩了幾天,祁汜有一些繃得筆直的弦忽然松垮下去的惶然,但祁潯嚴令禁止他在放假期間再去看書學習。

    她說祁汜現在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會在腕部割幾道血跡出來的非主流少年,太陰鬱而孱弱了,簡直就像學習學傻了的瘋子。

    她對祁汜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地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這樣。這些年可能是習慣了,但我覺得你最好從一開始想想為什麼。」

    祁汜被她所講的形容嚇到,又對她別有深意的叮囑下意識打開了防禦機制,但心臟深處埋下的惶惑好像隨著一些日漸加深的空虛感要浮出水面。

    祁潯臨走之前,忽然抽風一般地融化了擺了好幾天的冰山,擱著手臂懸空的一段距離輕輕地給了祁汜一個擁抱,宛如嘆氣一般地道:「很多事情你想不明白,不如先停下來,不要再費力地往前。」

    在祁汜怔然之際,她拍了拍祁汜的肩膀,輕聲道:「不要太累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在此之前,祁汜對祁潯的感情明明不算很深,但這次她走後,祁汜卻思念了她好多天。

    或許是生活太無聊寂寞,祁汜好像一瞬間失去了前進的必要與方向,明明還有那麼多事沒有完成,但好像得不到具象而及時的反饋,祁汜就慢慢地失去了前進的意義。

    他高考曾經兩度失利,以現在的資質去競爭余歸橈學校的研究生名額必然毫無優勢,況且祁汜的本校並無天文系,儘管專業相近,但祁汜實際只是憑著一廂情願的心血認為付出就有可能心想事成。

    但是儘管如此,在毫無現實基礎的情況下,余歸橈卻還是那麼高興地聽完了祁汜磕磕絆絆的志願表達。

    他甚至笑了,而祁汜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他笑了。

    也是這樣沒過幾天,祁汜就等到了寫著他名字的以年份為單位的詳細學習計劃。

    余歸橈在升學等問題上從來不是被選擇的一方,那麼有關考試與複習的問題,必然是他花費心思去問、去打聽、去整理的。

    他好像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相信祁汜能夠順利地完成所有想做的事,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祁汜百思不得其解,那麼聰明又驕傲的人,卻好像就是看不到自己朋友身上顯而易見的事實。

    就是因為這樣,祁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總覺得,自己這種毫不負責、或許會讓人笑掉大牙的野心與勇氣,余歸橈這樣毫不講道理的信任是要為它負擔責任的。

    然而與之相應,一旦祁汜失去了余歸橈的督促在旁,他感覺就好像參加了一場沒有獎牌的馬拉松賽。

    ——明明那麼遠又那麼長,祁汜不禁開始想,自己是為什麼一開始就覺得總有辦法能夠到達。

    漫無目的的日子祁汜持續過了一段時間,實在是感到再難以忍受。

    他終於下定決心搬出了宿舍,也不再整日蓬頭垢面地泡圖書館,而開始規規整整地打理自己以後,祁汜受到幾位學姐的邀請加入了社團,自此學生活動開始多了起來,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再也沒有時間抽空去想余歸橈宿舍中那滿牆的書,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看完。

    祁汜試著用其它可替代的東西來填滿自己的生活,他想要普普通通地快樂起來,從而來以此證明自己曾經那些奇怪的追求,對他而言,都不是必需的。

    臨近學期結束的時候,祁汜的身邊忽然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他從前實際本來就是這樣,因為性格大方溫和,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原本從不會過得寂寞。

    同時,幾乎是水到渠成的,在潛意識中,祁汜甚至接受了某些事情,儘管還欠缺承認的勇氣,但在幾位友好學長的介紹下,祁汜實際也去過了某種酒吧。

    輕而簡單的快樂讓祁汜很容易就找到了自我,他好像變回了擁有開心的凡人,不再勉強自己懸掛於流星的末端,不必費力地仰頭去看那麼空洞的淵藪。

    他平庸、粗淺、但是真實地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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