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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16:14 作者: 今天全沒月光
    那次講座後,祁汜其實壓根連向屹群這號人都不知道,只記得銀髮蒼蒼的白人教授旁,站了個個子很高的中國男生。

    男生穿著有點舊的校衫,但洗得很乾淨。講座有將近兩個小時,他一直站得很直。

    祁汜坐到座位上,連電腦都沒有等到開機,只瞟了一眼講台,就因為早起太困,在教授眼皮子底下睡著了。

    然而,沒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祁汜就常常在下課後的教室外面,見到那位不知名字的、站得很直的中國男生了。

    向屹群一開始並不和祁汜搭話,祁汜也沒有太在意,直到後來次數多了,他才逐漸意識到這個男生可能是來找他的。

    祁汜因為一些原因,幾年前開始就不怎麼談戀愛了,尤其是剛來美國的時候,雖然後來也交過男朋友,但時間都不長,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這方面的心思了。

    祁汜不主動問,向屹群也就真的不和他搭話,也沒有介紹來意的意思。

    大約持續了有半個月左右,有一次,祁汜發現在那名不說話的男生慣常會出現的周四課下,一直站在教室門口的人卻忽然缺席了。

    單向的關心最是廉價的興趣,祁汜整理好書本,看到外面大雨滂沱,心裡也沒有特別在意。

    他把外套脫下來,打算裹在頭上跑回宿舍,好在回去的距離不是很長。

    然而,就在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祁汜忽然注意到了,沒有出現的男生還是出現了,只是被攔在了玻璃的大門外面——

    男生全身都在滴水,手裡拿了一把破破舊舊的傘,看到祁汜出來,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一會兒後才往前走了幾步。

    他停在離祁汜大概還有兩米的位置,沉默了大半天后,才忽然用中文小聲說道:「我走到了一半,忽然下雨,只能跑回學校,在餐廳借了一把傘。」

    向屹群沒有抬頭,衣服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在教學樓發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祁汜的同學大多結伴而行,驟雨也沒有澆滅他們嘻嘻哈哈的吵鬧,路過的每一個人好奇地看向這邊。

    向屹群察覺到,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尷尬地道:「我的衣服濕透了,沒有學生證,你們學校的保安不讓我進教室,我只能在這裡等你。」

    繼而,他的聲音變小了一些,有點猶豫,像是也沒想好說什麼,有些磕磕絆絆地道:「我叫向屹群,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他像是怕祁汜誤會,趕緊把自己的學校匆忙掏出來,遞給祁汜看。

    祁汜看著遞到面前來的證件,一句話也沒有說,安靜了片刻,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之後才開口。

    他微微向前走了半步,輕輕拿走了向屹群握在手中的傘,然後道:「沒關係,謝謝你,我叫祁汜。」

    因為初遇的原因,祁汜到後來都一直認為,自己在那幾年中對向屹群的喜歡,就是在教室窗戶外所望見的,一次又一次,向屹群徘徊的背影中培養出來的。

    在很多年裡,祁汜從來夢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得的「等」,向屹群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理所當然地給他了。

    全無保留。

    因此後來祁汜也變得很喜歡去接向屹群下課,然後是下班,而等待的時候,想到對方會在相見的時候露出笑臉,對祁汜來說也是感到非常幸福的時刻。

    祁汜去公司接向屹群下班,打算兩個人挑一家不貴的餐廳一起吃飯,飯後還可以走一走,如果向屹群高興到喝一點酒,祁汜不希望醉了之後兩個人還需要去擠地鐵。

    如果有將近百元的車費,他希望能夠和向屹群在回去的時候,一起花掉。

    不過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實際上祁汜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擠北京的高峰地鐵不是一項生活技能,而是一項生存技能。

    從公寓到離向屹群公司附近的地鐵站一共要坐兩班線,祁汜中間要換乘一次,但在中轉第二班地鐵的時候祁汜就已經頭暈眼花。

    他剛剛被人潮從車廂的一側直接擠到了另一側,幾乎是拍在了廂門上,車廂又悶又熱,祁汜感覺頭昏腦漲,胃部一陣痙攣的痛。

    堅持了五六站地的路程,祁汜用了幾乎是求生的意志才從地鐵中擠出來。

    他靠著牆乾嘔了一會兒,期間又過了一趟列車,但祁汜還是覺得難受,便打算出去透透氣。

    儘管模糊地知道自己在中關村附近下車,但走出地鐵站,祁汜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到了知春里。

    這個地名觸發了祁汜的短期記憶,他想到回國之後仿佛重新認識了一遍的余歸橈,也不知道他在考慮什麼,最近常和祁汜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進行聊天。

    余歸橈本來約祁汜晚上去看北影節的電影,但祁汜想好要去接向屹群下班,拒絕後又覺得有些太直接,便客氣地詢問余歸橈工作那麼忙,怎麼會有空看電影。

    這話倒也不全是推諉,在祁汜的印象里,余歸橈確實不看電影,連學生時代都很難約到他出去浪費時間,不知道工作之後怎麼會對這些凡人的娛樂活動產生這麼多興趣。

    又是看展,又是爬山,又是看電影。

    不料余歸橈全然沒有展露出被婉拒的不悅,只是就事論事般和祁汜解釋到——因為實驗室的同事提到了這一茬,而他剛好想起祁汜上學時很愛參加這種活動,自己又恰好要在今天去海淀見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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