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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07:27 作者: 棲也
還有他後面的那些話,更是讓謝瑾不寒而慄。她忍不住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啊,才三個月,她總以為是自己過於操勞,卻原來這背後竟然有寧遠侯的手筆。
那是她的孩子,可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他,難道就從來不曾想過嗎?
佛堂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彩娟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回身關上佛堂的門,看到謝瑾正對著窗外發呆,忙將托盤放在桌上,幾步上前關了窗戶。邊關還邊埋怨道,「夫人怎麼又開窗戶了?這天雖然不算冷,可是外面的風還是很涼的,您的風寒還沒好,再吹風加重了怎麼辦!」
謝瑾不說話,收回目光,坐回原處拿起木魚,屋內的木魚聲又慢慢想起來。
彩娟將托盤裡的藥端起來走到謝瑾旁邊,勸道,「夫人先將藥喝了吧,涼了藥效就散了。等您好起來再念經也不遲,佛祖慈悲,不會怪罪您的。」
木魚聲又響了半刻鐘,才止住了。
謝瑾起身接過藥碗,輕輕搖晃了幾下,看著碗裡烏黑的藥汁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蕩漾,等到碗裡的黑褐色漸漸停止晃動,這才一口氣喝了下去。彩娟已經端了蜜餞過來,拈起一顆送到謝瑾面前。蜜餞的外面有一層糖衣,在燭光的照射下泛著亮光,謝瑾頓了頓,就在彩娟以為她會張口含住時,謝瑾卻是向後靠了靠,對著彩娟搖了搖頭,「今天的藥不算太苦,這蜜餞你們拿下去吃吧。」
見謝瑾不吃,彩娟微怔,但夫人已經吃了藥,不吃蜜餞也無甚要緊的,便屈了屈身子退了下去。
關上門後,彩娟望著藥碗裡殘留的藥汁以及藥碗旁邊一碟子未動的蜜餞,鬼使神差的用小手指沾了點藥汁放到嘴裡。一股濃郁的苦味隨著舌尖傳到嘴裡,彩娟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她忍不住伸出舌頭,想要讓秋風將嘴裡的苦味吹走,一抬頭就看到寧遠侯正站在不遠處望著她。
她忙收回舌頭,斂身行禮,「侯爺。」
寧遠侯點點頭,看看藥碗,又看看旁邊的蜜餞,挑著眉問,「夫人把藥喝了?怎麼這蜜餞沒有動?」
彩娟回稟,「是,夫人喝了藥說今天的藥不苦,不用蜜餞。」
寧遠侯頓了頓,沒有說話。正在彩娟以為寧遠侯沒有吩咐,要躬身退下時,卻見一隻白皙的手掌伸了過來,將托盤裡的蜜餞給端走了。
彩娟下意識抬頭,就見寧遠侯已經抬腳到了佛堂門口,正推門進屋。
寧遠侯推開門,抬起腳跨進了佛堂。
佛堂里點著許多的蠟燭,推開門的氣流微動,蠟燭的燭火也跟著跳動了幾下,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
謝瑾正坐在桌前,手中捻著佛珠看桌上攤開的佛經。
寧遠侯走過去,將蜜餞放在佛經旁邊,低聲道,「天黑了,總對著蠟燭看書會傷了眼睛。」
謝瑾拿著佛珠的手輕微頓了頓,才又開始捻動起來。紫黑色的檀木佛珠在她的手中滾動,將她的手指映襯的白皙異常,她閉著眼睛,口中卻道,「侯爺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見謝瑾不接,寧遠侯將蜜餞放在經書旁邊,隨意找個椅子坐下道,「聽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你。」見謝瑾依舊手持佛珠念經,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他等了片刻又道,「以前你最是怕苦的,怎麼這次連蜜餞也不吃了?」
謝瑾睜開眼看了看桌上的蜜餞,又垂下頭,道,「我曾經最不喜歡女紅,因為總是被針扎。剛開始被扎的時候,總是跟嬤嬤抱怨許久,可是被扎得多了也就不說了,甚至還面不改色的將針從指頭裡□□繼續做衣服。這喝藥也一樣,剛開始覺得藥苦,就要拿著蜜餞解解嘴裡的苦味,等吃了十副二十副的時候,即便它仍是苦,卻也不如第一次喝藥那般難以忍受了。」
「入奢易,入儉難,我生來就知道不能過於依賴外物,這蜜餞口味甘甜,平時吃來玩玩也就罷了,怎麼可以每次喝藥都配上它。」
寧遠侯沒料到自己不過隨意一問,就引出謝瑾這麼多道理來,臉色微怔後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屋內頓時靜了下來,只有屋內的燭火跳躍著。
寧遠侯目光就落在謝瑾的背上,她的身姿依舊纖細,只是再也看不到初見時的活潑,反倒有種歲月的凝重感壓在她的背上,讓她顯得穩重大方從容不迫。
即便是閉上眼捻動佛珠時的樣子,也格外的慈眉善目,平靜安詳。
屋內蠟燭的嗶波炸開,寧遠侯這才回過神,他想著剛才自己的失神,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似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也似乎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佛堂本是清淨之地,為何這次非但不能讓他安神,還讓他心慌意亂呢?他猛然站起來,腿碰到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喜歡吃就讓廚房採買,侯府再窮也少不了你的吃穿。」寧遠侯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望著寧遠侯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謝瑾的嘴邊浮起一抹苦笑。
剛嫁進來的時候,她的心裡還帶著幻想,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小女兒的嬌態。跟寧遠侯聊天時,總是喜歡撒嬌耍痴,那時候寧遠侯憐惜,也曾說過類似的話,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她竟然又聽到了同樣的話語。
只不過現在已經是物是人非。他即便還是原來的寧遠侯,她卻也不是原來的謝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