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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06:44 作者: 九月輕歌
找男人的事兒,是做夢都不要想了,萬一再被發現,萬一捅到太皇太后面前,不以褻瀆神靈的罪名把她扒了皮才怪。
裴行昭聞訊,覺著這結果還行。因著先帝對很多嬪妃很是無情,但凡換個著調些的,她也就當什麼都沒看見,派宮人尋機提醒兩句就罷了,要不然,也犯不著親自去看到底是誰。
可誰讓賈太嬪那麼沒譜呢?有心無心的話,像足了貪慾的混帳男人,還想指望她離宮後老老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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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景和不知道宮裡的八卦,除了走過場訊問陸子春、陸雁臨和廖雲奇,著手的是完善律法、幫女兒建書院兩件事。
太后的心思再明顯不過,要為女子逐步爭取權益,而不是只做男子的掛件陪襯。
喬景和得承認,早先自己對太后的看法有些偏頗,認為她一定重武輕文,若為女子爭,也是通過楊攸、林策那般行伍或出自行伍之家的女侯,甚至曾為來日說服太后重視從文的女子打腹稿——如今想來,有點兒好笑,感觸頗多。
太后進宮前,有名將名士說生女當如裴行昭,有豪氣干雲的年輕男子說娶妻當如裴行昭。他與妻子聽了,很是感慨,希望自家的女兒就算得不到那樣高的肯定讚頌,也該在她喜歡的領域開疆拓土,不負所學,不負年華。
而今這希望不再渺茫。
喬景和特地選了一名善於體察人心、會說話的幕僚陪同爾凡拜訪名士。
幕僚的會說話,並不是指完全的舌燦蓮花,任憑別人說什麼,都有九成把握將人說服,那種人做使臣很合適,尋常人情往來有時挺不招人待見的——總會鋒芒畢露,言辭間把人架到不上不下不尷不尬的情形不少見,當時人不得不點頭允諾些事,回過味兒來總不免反感,兌現承諾也不過是因著重諾,而不會心甘情願地全力以赴。
真正會說話,就是尋常那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聰明人,再加上涵養和真才實學,怎麼樣的人都會被哄得心裡熨帖,且不會輕視,這才是真正的八面玲瓏。而這等本事,爾凡是不需要學的,立志執教的人若是人際圈子裡的萬金油,全無益處,時間久了,變得面目模糊,甚至被人詬病全無風骨也未可知。
好在爾凡懂得這一點,她說要是處境卑微,那就必須得做八面玲瓏的,成事了再慢慢顯露真面目也不遲;如今她有喬家庇護,有太后娘娘照拂,姿態便是不能高也不能低,對人以誠相待即可,其他的,要用適合的人、相宜的手段。
她還笑說,既然是名士,腦子便是靈光的,我等適合的時候提一提太后娘娘備好的摺扇,他們怎麼會想不通太后的用意,真正胸襟開闊的人自會欣然應允,若是連女子成才的事都容不得,那便是我們看錯了他,不要說成事前就撇清關係,便是不能成事,日後也要形同陌路。看不起那種人。
當時喬景和笑問,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多?
爾凡笑容活潑慧黠,說多想想太后的一些事,便能看出她的處世之道,照貓畫虎還不會麼?
喬景和就想,誰折服於誰,那勁頭也厲害著呢,小太后對人尤其對女兒的影響這麼深,是他始料未及又滿心歡喜的。
太后冷酷無情的一面,女兒想學也沒機會,沒事,其他的,如果決、該隱忍時隱忍、實心實意地體恤軍民、逆著尋常人的角度處理突發之事、用一些明明耍橫耍流氓卻偏讓人沒詞兒的狡黠手段……都是人們可以轉化一番為己所用的。
傲氣、風骨在骨子裡,從不是擺出清高的姿態就能被人高看一眼。傲氣、風骨是始終為著相同的原則為人處世,哪怕面目不同、手段萬千,在人心裡的面目也始終如一。
裴行昭的傲氣、風骨,是一往無前永不低頭,凡事求一個真相、公平。
爾凡將這樣的人引為生涯的良師,是她自己的幸運,亦是她的親人的幸運。
父女兩個有過這樣的交談,喬景和對女兒再無擔心,讓她只管放手去做,不要怕犯錯,身後有她爹撐腰呢。
接下來,他開始廢寢忘食地翻以前的案件卷宗,尋找律法明顯有紕漏致使人受刑甚至身死的案例。
沒錯,太后和他目前一心想完善的律例,只關乎女子,但若只著手這些,會引得朝臣同僚心生警惕,說不定會懷疑太后和他起了變法的心思,雖然這是實情,但變法又不是非得明晃晃扯出大旗來——那麼做的,大多失敗了,悄沒聲地一點點改變,一步步實現自己心中所想,何嘗不是明智之舉。畢竟,再強悍的人,也架不住群狼環伺,只要扯出旗號,官場上大多數人都會成為狼群中的一員,因為都不知道變法會變到哪一步,會不會切實損害到自己的權益。
說到底,太后其實早已經開始改變律例了,譬如要先帝答應廢除殉葬制,譬如一直在進行的削減皇室宗親用度,不管哪一項,如果她單獨提出,都會遭到群臣不遺餘力地攻擊,妙的是她會找機會:
廢除殉葬制的事,誰再不滿,提起來總不免讓先帝背鍋——為了娶個傾國傾城的媳婦兒,連開國帝王太宗皇帝定的規矩都廢了;
削減宗親用度,則有晉陽和鎮國公背鍋,經過皇帝微服出巡前不遺餘力地哄騙宗親,宗親和官員都已相信,那是晉陽提出的餿主意,她自己吃飽了,卻要用宗親開刀立威,不答應就削減武官的用度,太后和皇帝有什麼法子呢?人家當時可是攝政長公主啊,他們也委屈,卻不得不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