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頁
2023-09-26 06:06:44 作者: 九月輕歌
三個人言笑晏晏,偶爾裴行昭想不出對應的詩詞了,便現作一句,聽得兩個人一頭霧水,問出處,她便說是大周太后剛作的,不行嗎?兩位郡主笑成一團,自然是不依的,她也認罰,笑著喝盡杯中酒。
如此笑鬧到後半夜,三人回了壽康宮,各自歇下。
楊攸和林策說起來就是為宮裡當差的,不少事真是想不知道都難,比如昨夜那對男女。
上午,羽林左衛的一名旗手主動向上峰請罪,稱自己曾向李福行賄,今時幡然悔悟,甘願領受責罰,不然會日夜被良心譴責。
羽林衛指揮使罵了他一通,踹了他幾腳,火氣主要在於這實在是莫名其妙的馬後炮——在當時他和弟兄們還能把他交出去,好歹給上峰留個不徇私的印象,這會兒主動招認這種事還有個屁用,對外都已經說李福被剮了,都沒法兒核實。
但人家自己招了,不想當差了,也沒必要慣著,請示過大統領顏學開之後,直接把人一擼到底,讓他滾回家受譴責去,這輩子都別想再進官場。
而到下午,賈太嬪反覆求見太后。
裴行昭就見了見她。
賈太嬪三十多歲,身形窈窕,面容姣好,一雙眼過分靈活了些。行禮後,她稱昨夜夢到觀音菩薩了,菩薩要她了斷塵緣,遁入空門。
裴行昭似笑非笑地凝了她一眼,說:「哀家不同意。這由頭太玄乎了,不相信的人,只會猜忌哀家容不下先帝的妾室。哀家沒空理會指摘哀家這種事的摺子,也不想看到。你要是不甘心,便去求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禮佛數十年,對這些比哀家懂,她發話了,對誰都好。」
昨晚她可在橫樑上聽了賈太嬪和那才受了處置的旗手不少話。
兩個人沒去翠竹軒的正屋,去了西廂房,看得出,沒少到那裡鬼混——進門後就開始相互扒衣服,動手動腳,這麼忙活著,還摸著黑,也能順順噹噹地走到裡間的架子床前。
旗手道:「既然這麼離不了男人,先前幹嘛哭著喊著要留在宮裡?到專門安置嬪妃的國寺多好,你出門也方便。」
賈太嬪嗤笑道:「國寺也不過是尼姑庵罷了,怎麼樣的尼姑庵,能有宮裡的宮室舒適?誰又耐煩吃齋念佛?到了那種地方,你們這些死鬼一定把我拋到腦後,我再想找樂子,便只能從香客、和尚下手了,怪麻煩的。」
旗手笑出來,「京城的和尚還是比較正經的,最多偷著吃吃肉喝喝酒,找尼姑的事兒,人家不稀罕做,有那份兒心,還俗就得了,何必找你?香客倒是有的玩兒,你要是有手段,把那尼姑庵變成風月之地也不是不行,又不是沒人這麼幹過。就前一陣,朝廷才清了一個那樣的庵堂,你當心些就成。」
「呦,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些心動了。萬一往後惹了哪一位,或者你不來找我了,我便自請去寺裡帶發修行。趕明兒起就開始攢銀錢!」
——聽到過這些,裴行昭肯成全賈太嬪才怪。也就是因為聽了這些,她才跳下地撿了一路二人的衣服,歸整起來,看了看室內,沒衣櫃什麼的,又去別的房間看了一圈兒,見只是個閒來供嬪妃看戲的地方,又已閒置許久,沒有任何衣物。倒是有窗簾床單褥子,諒他們也沒臉裹著料子出去現世。
他們發現衣服不見之後,是怎樣的慌亂無措,不難想見,再見有人把衣服扔到院裡,便也明白事敗了,沒人降罪的話,便會自己找由頭離開大內。
太皇太后應該不會答應,要是答應,她就親自給這位太嬪指個寺規最森嚴的地方。自個兒想找男人沒什麼,要是去禍害好端端的老尼姑小尼姑就很有什麼了。
賈太嬪還想繼續懇求,卻見裴行昭已低頭處理政務,眉宇清冷,到了嘴邊的話硬是不敢說了,稱是告退。
她沒別的法子,只得去求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聽她說完,多看了她幾眼,「太后怎麼說?」
賈太嬪轉述了裴行昭的意思。
「從不曾見你誠心禮佛,卻夢見了菩薩,對於沒大徹大悟的人來說,這種夢便是相反的,並不吉利。」太皇太后淡淡的,「太后大度,給你留了顏面,沒點破罷了。這事情不可行,你回去吧。想遁入空門,在宮裡做個居士,每日潛心禮佛就是了。」
「可是……」
太皇太后目光驟然變冷,「你到底是想出家,還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修佛在心,與身居何處無關。」
這沒腦子的東西可真會膈應她。她信了幾十年佛,都沒夢見過佛祖觀世音,不曾禮佛的倒夢見菩薩了,這不是變著法兒地說她沒佛緣麼?說她沒有,那就誰都別想有。
再說了,夢見菩薩就能出宮去,別人都效法怎麼辦?有膽兒肥的問她「您這麼信佛為何還貪戀紅塵」怎麼辦?難道她要在宮裡做居士麼?
且不管有沒有先例,皇上那個兔崽子痴迷於修道,她那樣不就是跟他對著幹麼?等她百年之後,他不讓僧人給她好好兒超度怎麼辦?
賈太嬪又一次不敢吱聲了,灰溜溜地告退回了自己宮裡。這下好了,心愿不能實現,反倒給自己挖了個無底洞:往後少不得效法太皇太后,每日裡誦經抄經,隔三差五還要吃素,要不然,就會落個欺瞞太后、太皇太后的罪名,前者不在乎,後者一定會出手整治——拿神佛的事兒說事,對那位老佛爺來說可是頭等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