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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06:44 作者: 九月輕歌
先是康郡王的帖子每日一份,連續三日送到林郡主府,之後便是貴太妃遣了宮人傳話:過兩日她要尋機出宮一趟,想順便到郡主府坐一坐,和林郡主說說話。
這日,林策聽管事稟明後,瞥過他手裡的帖子,道:「等我見過貴太妃,再決定見不見他也不遲。」
管事聽了,便曉得如何回話了,稱是而去。
貴太妃能夠出宮,是走的太皇太后的門路:投其所好,稱上次太皇太后病倒的時候,在佛前許下心愿,若是太皇太后痊癒如初,便到護國寺拜一拜各方神佛,留下一筆香火錢,以供僧人秉承神佛的慈悲之心,惠及眾生。
太皇太后根本不信,卻也沒膽子拿自己幾十年的信仰跟娘家侄女較勁,便說只要太后同意就行,她沒不答應的理由。
而裴行昭對待服侍過先帝的那些嬪妃,從不端嫡妻的架子,素日裡見都懶得見她們,只望她們別無事生非,這種表現,倒更像個冷淡妾室、冷情又薄情的男子。聽得貴太妃說明原委,當下就准了,讓貴太妃去找皇后安排出行的車馬、隨從。
貴太妃忙道:「嬪妾出宮去,輕車簡行最妥當,招搖的話,太皇太后定然不悅。」
裴行昭就道:「將這話去跟皇后說清楚,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哀家與皇后不擔責。」
「……是。」貴太妃心裡想著,你怎麼那麼烏鴉嘴呢?說句讓人高興的話,你是能掉塊兒肉還是會變醜?你有個聽話的大兒子,我也有康郡王,他自會為我安排妥當。
帶著滿腹的不快,她去護國寺走了個過場,回到城裡,在康郡王的安排之下,遮人耳目地到了林策府中。
林策在內宅的廳堂見的貴太妃。
見禮寒暄之後,貴太妃便示意她遣了下人,要說說體己話。
林策照辦。
貴太妃又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近前。
林策心裡不耐煩,面上卻是笑盈盈的,仍是照辦。
貴太妃將聲音壓低了幾分:「你剛來京城,我們這樣說話,會不會隔牆有耳?」
「不會。」林策道,「即便有錦衣衛留意我的行蹤,也只在府門外盯著,府里的下人,口風緊,有眼色,您只管放心。」
貴太妃神色一緩,想到她是兩廣總督的左膀右臂,管束下人、戒備外人都是小菜一碟,便掛上笑臉,說起來意:「不瞞你說,你來京城之前,我就經常聽人說起你,才貌出眾,精明幹練,總想著,康郡王要是能夠有你這樣一位賢妻,我這一生便再沒什麼不知足的。」
再沒什麼不知足的?裴行昭進宮的時候,難道沒氣得想撞牆麼?難道沒覬覦過中宮之位?林策腹誹著,面上則是巧笑嫣然,「貴太妃謬讚了,我實在是擔不起。」
「不瞞你說,你進京來之後,康郡王就每日惦記著,曾遠遠地望見你一次,你大抵不曾留意,他與我提起你的時候,皆是欣賞讚許之辭,要說是一見傾心,也不是不可以。」
林策心頭一動。這樣說來,貴太妃根本不知道康郡王那些花花腸子?也根本不知道她喜歡在府里養男寵?
那麼,真正起心娶她的人,便是康郡王,而並不是貴太妃。當然,貴太妃明顯也是樂見其成的。
林策就想,如果自己把嗜好告訴貴太妃,會是怎樣的情形?她會不會驚得跳起來,然後跑去康郡王府罵兒子,回宮後便找太皇太后和太后哭訴兒子被豬油蒙了心?
真實情形應該差不了多少,但她實在沒必要那麼做。先帝的一個妾室而已,裴行昭隨隨便便就能處置掉,說話全無分量,卻能實實在在地把她的嗜好散播得人盡皆知。
她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可也真沒什麼好宣揚的,世風開化之前,真沒必要用男寵的事由讓自己名氣更大。
最重要的是,父親聞訊之後,一定會氣個半死。他早就知道她這事兒,見管不了她,便不遺餘力地幫她瞞著外人。這次她奉召進京,父親最擔心的就是她私下裡的行徑鬧得滿城風雨,一個大老爺們兒,每日跟個碎嘴子的老太太似的,翻來覆去地叮囑她,千萬千萬要謹慎,就算鐵了心跟他對著幹給他丟人,也等到把官職坐穩了再說,不然,年少時苦學的一切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那些話倒也說到了點兒上。
她從小到大,父親是把她當兒子養的,要不是她小時候身子骨孱弱,少不得文武一併學。九歲之後,身子骨調養的與常人無異,父親便押著她學了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實打實地練習了幾年騎射,不知道罵了她多少回笨、懶——這方面,她不跟他抬槓,學到的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上沙場就等於是伸出脖子給人砍,作用不過是看起來柔弱但身板兒不錯,長途奔波也應付得來。
而她之所以吃那份兒苦、挨那份兒罵,是因為要是不學,父親就不讓她再讀書習字,她怎麼受得了?
她志向不在沙場,卻不代表她沒有抱負。她希望自己像很多文人中的名臣一樣,幫朝廷治理天下,不求青史留名,起碼活著的時候是有價值的。
到如今,時常有生逢其時的念頭在她心頭閃過,因為先帝不拘一格用人,裴行昭亦是如此,且能代替皇帝號令天下。
如此一來,她一身所學,前幾年積累的所有經驗,都不愁用武之地。
每次想到這些,她都會躊躇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