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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06:44 作者: 九月輕歌
「你的心思,哀家明白一二,現下的事,卻與你無關,觀望即可。」
「太后娘娘,」英國公紅了眼眶,「請您撥冗聽一聽當日的情形,當夜……」
他想訴諸實情,起碼給朝臣一個交代。先前他不肯說,是曉得朝堂上的消息不消一半日便會傳遍官場,各官員的府邸都會聞訊。而他的母親病重,府里的下人不是他完全都可以掌控的,母親察覺到氣氛不對,必然盤問,從而知曉因由。
那句「小娘養的」,會給母親雪上加霜,保不齊便撒手人寰。人活一世,報國重要,可盡孝也同樣重要。
但現在,他已不能再隱瞞,他不能害得太后因為自己開罪言官,一個不好,便會鬧到開罪士林的地步。他與母親何德何能?如何受得起太后為自家付出這等代價?
「不必了。」裴行昭和聲打斷他,「你說什麼,哀家信,號喪的這些人肯信麼?你本不想說,方御史也沒臉說的起因,哀家聽不聽本就是兩可,是以,不必提及。」
英國公嘴角翕翕,眼中現出淚光,胸腔中竟有了一如在沙場時的激盪。
裴行昭打了個手勢,透著不容任何人違逆的果決,遂將注意力轉回到存心生事的言官,「所謂的英國公打言官的事情,到此為止。」
方誠濡捂著臉,哀聲道:「太后娘娘這般袒護英國公,不知道馬老將軍聞訊之後,會不會心寒,又會不會擔心英國公生事阻撓他推植棉花的大事。」
裴行昭不以為然,「英國公要是真的想阻撓,再怎麼著,也該像方御史一般準備一番。年少時便是先帝的陪讀,又做過數年御前侍衛,執掌五軍營數年,他連官場上常見的手段都不懂麼?當日英國公出面反對,不過是考慮到一些慣會跟朝廷唱反調的人會有那些言辭,先一步說了罷了。」
張閣老憋著笑。小太后這護短兒的路數倒是好,把人的過錯也顛倒了過來,只希望英國公能打心底領情。他這樣想著,瞥了英國公一眼,就見對方神色顯得很是不安。
裴行昭又道:「英國公掌領的五軍都督府,下面有不少衛所在北直隸,近日來,那些衛所的屯田都在按照規定準備種棉,不曾有一處懈怠。若非英國公傳令,怎會如此?馬老將軍很感謝英國公全力協助,沒有任何擔心。」
英國公低下頭,委實擔不起這一番話,心虛得緊。他怎麼能不讓下屬老老實實種棉呢?下屬在馬伯遠的轄區,要是唱反調,還不得被馬伯遠的下屬擠兌得沒地兒待?他不能因為私怨連累屬下罷了。
裴行昭又道:「你們還說英國公是晉陽的黨羽,可他幫晉陽做過什麼?姚太傅和晉陽進宮鬧事的時候,他未參與;收回武官賜田的事,他未曾置喙。至於哀家曾抖落他家底的事兒,不過是那麼一說罷了,不怕告訴你們,很多官員的家底家境,晉陽都查過,死之前幡然醒悟,都告訴了哀家。」
張閣老、宋閣老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還別說,英國公倒是真沒正經摻和過晉陽那些損招兒,始終保持沉默。官員的家底家境麼,錦衣衛都會有所了解,裴行昭只是不想他們被忌憚,才用晉陽做靶子而已。
裴行昭做出結論:「綜上種種,你們彈劾英國公的罪名不成立。英國公已經向方御史賠禮道歉,事情已經了結。」
「太后娘娘如此大事化小,就不怕寒了士林的心麼?」監察院左都御史高聲道,「我朝自開國至今,一向鼓勵言官仗義執言,上督促帝王,下監督百官,帝王對言官禮遇有加、寬容相待的佳話,經久流傳。先帝在位期間,言官彈劾過數位封疆大吏,先帝無不准奏,且予以褒獎,太后娘娘難道都忘了麼?」
先帝在時,沙場上必須明刀明槍,政務上最喜借刀殺人,要整治哪個官員,都要通過別人之口,言官揣摩著他的心思上奏彈劾,不過是幫他把事情引到明面上。除了這種事,言官還幹過什麼?既不能幫朝廷督促官員盡力籌備押運軍需,又對內憂外患束手無策,沒他們裝聾作啞,變相地為虎作倀,晉陽安平姚太傅何以無法無天到那地步?
裴行昭懶得跟他們說這些,「那你們到底想如何?」
「英國公毆打言官,實屬無法無天,違背祖制,請太后嚴懲不貸!」
裴行昭嘴角一牽,「眾所周知,禁軍拱衛皇城,五軍都督府拱衛京師。
「當初先帝為何臨陣換將,著英國公回京?也並非英國公完全不適合打彼時那場仗,原由是京師有英國公在,先帝才不至於每日憂心,生怕他在外面親征,卻有膽大包天的宵小攻入京師,壟斷皇朝的根本。」
這是所有朝臣言官都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英國公。
裴行昭環顧著他們,「這些是先帝駕崩之前,與哀家當閒話說起的,哀家不曾提及,以為是誰都想得通的。
「英國公戍守京城這些年,可曾出過半分差錯?他又曾向朝廷舉薦過多少人才?
「你們是不是受過他的恩惠?有沒有得到他的保護?可曾有過半句感激?
「是,武官就該率兵禦敵,那是天職,是本分,就算為此送命也是理所當然——你們一定是這麼想的,幸好我大周的百姓不會這麼想。」
言官們聽得很不耐煩,卻實在不能接這種話,只好忍著氣繼續聽。
裴行昭開始剖析英國公這個人:「英國公作為子嗣是出了名的孝子,作為父親是為子嗣創下豐厚家底的尊長,為臣是恪盡職責的武將,偶爾會犯一犯意氣用事的小毛病,可是犯了就過去了,從不耽擱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