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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06:44 作者: 九月輕歌
「有出息。」裴行昭似笑非笑,「先是縣主,做了一方總兵,進京前不久晉封為郡主,朝廷專門撥了府邸,今兒卻嚷著進宮做宮女。事兒要是真成了,便是哀家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楊攸慌忙離座,跪倒在地,仍是殷切地望著裴行昭,「太后娘娘,我……楊攸如今所求的,只是留在您近前效犬馬之勞。」
裴行昭道:「宮裡近來的確打發了不少人,可壽康宮裡的人手卻是一個不缺。」
「那麼,楊攸自認身手還可以,能否做您的暗衛?」
「誰跟你說哀家有暗衛了?」
「楊攸失言,請太后娘娘恕罪。」楊攸低下了頭,「那麼,楊攸請求做您身邊一名親衛。」
「做哀家的親衛,你的身手也不過是可以,遇到事情,是你保護哀家,還是哀家保護你?」
楊攸答不出了。
「哀家說過,朝廷不會要任何人勉為其難。你實在厭倦了官場,便遞道摺子,請皇上免了你郡主的封號,交回封地——朝廷不養閒人。」裴行昭頓了頓,繼續道,「自然,你是哀家故人胞妹,哀家總會予以照拂,你想經商,哀家給你銀錢;想務農,哀家給你良田;想嫁人,哀家給你備嫁妝。」
「太后娘娘……」
阿蠻瞧著實在起急,又因沒有旁的宮人在殿內,跨前一步,問道:「楊郡主,您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戲?先前在任上不是做的很好麼?怎的一讓您進京,就不想做官了?不想也成,可總得說出個一二三來,給人個明確的說法吧?」
楊攸沉吟片刻,低聲道:「楊家經了家兄的變故之後,便成了驚弓之鳥。如今京城裡崔家幾乎覆滅,姚家也出了那麼大的變故,又有晉陽公主病故、羅家等人問斬,家裡人心惶惶。
「楊家以為,這是朝廷要對一些門第下殺手,楊攸若是為官稍有不慎,興許便會捲入官場是非,令家族再度陷入風雨飄搖。歸根結底,他們不相信楊攸有長留官場的本事,又想到比楊攸出色百倍的兄長都遇到了那等事……
「楊攸一日日被這樣絮叨著磨煩著,不勝其擾,想著就算是繼續做官,他們總是這樣,也沒法兒盡心當差,便不如只為太后盡忠,不涉及官場是非。是因此,才有了方才的請求。」
裴行昭不置可否,「給你兩日時間斟酌。你告退吧。」
楊攸行禮,離開的背影透著蕭索。
「楊家都是些什麼混帳?」阿蠻惱火不已,問阿嫵,「都有誰過來了?是哪些混帳住著御賜的宅子想這想那的?」
阿嫵道:「半個月前,主枝四個房頭一起進京的。」
阿蠻吁出一口氣,臉色更差。知道有誰又有什麼用?她還能跑去人家裡數落不成?
阿嫵則又說起陸家:「陸郡主的父親進京後,沒住進陸郡主府,在一所小四合院兒里住下了,估摸著要與女兒匯合後才著手安頓下來。陸家族人不少,主枝三個房頭,另外兩房沒來。」
裴行昭默默地喝茶。
「太后娘娘,」阿嫵瞧著她,「楊郡主那邊,您真的要任她斟酌去向麼?」
「她能哪兒去?」裴行昭笑得有點兒冷,「楊家在打的盤算,不外是既要享受著她郡主的好處,又能置身官場之外。還真把自己當盤兒菜了。」
「就是嘛,要滾就滾得徹徹底底。真是膈應人!」阿蠻氣鼓鼓的。
裴行昭反而笑了,端著茶盞起身,「罷了,也該干點兒正事了。」
主僕三個去了書房。
皇帝登基至今,不論是不是他自己的主張,陣仗已非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言,這開場已是非常漂亮,循例要做的要事也不能耽擱,例如設恩科。
恩科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與以往科舉考試的模式一般無二,只是將時間提前;另一種是從上屆落榜的人篩選出一批,設殿試後放榜。
不論哪種形式,對於萬千學子都是喜事一樁。這一次,朝廷採用的是第二種形式——在京受處置的人說起來沒多少,但地方上牽連其中的很多,或貶職或罷官,都需要人替補,這情形下,官場注入新血層層替補所耗費的時間便是越短越好。
張閣老、翰林院大學士一起擬出了名單,另附一份內閣與重臣舉薦的人才名單,再就是擬出來的殿試中口試時可用的不少題目。
兩份名單,裴行昭都沒意見,橫豎這些人還要經過考試和吏部變相的考核,資質不行的就要再等機會。
看那些題目時,她發現還附有答案,撐不住笑了笑,想著張閣老和翰林院大學士是擔心皇帝這齣題的都不曉得答案吧?真背不住。
先帝生前說起皇帝,總是說他也不是笨,只是那腦子根本沒放到課業上,要是問道教經書里的箴言,他能滔滔不絕地說大半晌,反過來問起該涉獵的課業、史書中一些言辭典故隱含的寓意,他就一頭霧水,所以生平最怕臣子跟他掉書袋,搬古人的話跟他說事。
其次就是怕打仗,先帝曾讓皇帝到軍中待了一陣子——也是那期間,他這太子被敵兵惦記上,屢次設埋伏意圖生擒,被裴行昭救的那次,就發生在那一段。
平日裡,皇帝在中軍帳中,聽什麼都是一臉懵,問什麼都是答不出。對於先帝那等好戰的馬上皇帝來說,有這麼個活寶兒子,心裡那份兒惱火任誰都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