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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06:44 作者: 九月輕歌
律法之外是人情?去他爹的吧。裴行昭腹誹著,淡聲道:「哀家說了,請皇上秉公辦理。正因羅家是裴家姻親,觸犯刑法才不可寬恕,不罪加一等已是天恩浩蕩。」
馮琛本就是替皇帝來討個準話,聞言便有數了,行禮回了養心殿。
皇帝這才著手核實供詞,命刑部抽出人手與錦衣衛一起訊問羅氏夫婦。
當然,太后、皇帝立場一致了,並不代表能殃及長公主:付雲橋跟個幽魂似的,沒見過、遺忘他的是絕大多數,眼下又找不到他,說他是奉長公主之命構陷忠良是不能成立的。長公主又不傻,根本不會承認。
那麼,按章程便要緝拿付雲橋。當年熟識此人又擅畫的官員,主動描摹了他年輕時的畫像,再通過羅大老爺對一些細節的糾正做出調整,完成了隨公文張貼的畫像,之後自有專人數以百計千計的臨摹。
與此同時,是羅家男丁相繼入獄,婦孺留在家裡由官兵看守。裴榮及兩子亦鋃鐺入獄,而這父子三人的事比較有意思:在入獄前一天,裴家宗族開了祠堂,已正式將他們逐出裴氏一族,理由是貪墨族裡財產,意圖謀害裴顯。
裴行昭聽說後不由一笑。裴顯是活生生的演繹著趕鴨子上架,應付的不算漂亮,但也過得去了。
羅家和被逐出宗族的父子三個,在京城真沒什麼斤兩,但是因著與裴行昭的淵源,因著之前自盡前承認參與打壓迫害忠良的崔老太爺,引發了朝野不顯痕跡的震動。
如果以前人們只是猜測裴行昭會找後帳,那麼目前她的居心已是昭然若揭,最重要的是,皇帝完全贊同,目前以張閣老宋閣老為首的內閣也贊同。
心中無鬼的官員更添三分坦蕩,在朝堂上說話的中氣都更足;心裡有鬼的則是明里若無其事,暗地裡惶惶不可終日——要知道,小太后對親戚都毫不容情,比起她三叔的岳家,別人又算哪根兒蔥?
這時候,張閣老問裴行昭,崔氏一案何時結案。意思是說,他已整理好福來客棧密室存放的證據,何時亮出來合適。
念及崔閣老,裴行昭多出了幾分耐心,「過三兩日再說。讓崔閣老好生思量,崔家後輩有哪些真正清白無辜的。狡兔尚有三窟,他不定為晚輩留了多少後手,讓那些人見見他,不要聽牆角。」
張閣老正中下懷,眼中閃過喜色,「淳風可心安了。」
裴行昭引用先帝說過的話,贊道:「張道成心懷大仁大善。」
張閣老卻道:「淳風若可知足瞑目,也是為著生涯之末,得遇一小友、摯友。」
裴行昭的笑容有點兒苦澀。崔家案發時,她惱火,有一種被熟人欺騙而生的失望不屑,從而漠視,卻真的沒想到,從那時起,崔淳風便已走到了絕路、死路。
次日,晉陽來壽康宮求見,全不在裴行昭意料之中,卻也沒做耽擱,當即命人請到書房。
晉陽看起來只是清減了些,容色經過巧妙的修飾,比起往昔,竟顯得容光煥發。
「你這是迴光返照,還是成竹在胸了?」裴行昭調侃道。
晉陽笑著嘆息,「你說是怎樣,便是怎樣吧。」
「有事找我?」
晉陽頷首,「反正我已到了債多了不愁的地步,索性就擱下一兩日,想與你比試棋藝,賭一場輸贏。」
「不是比,是賭。」裴行昭抓住重點,問,「賭什麼?」
「料想也沒有你不敢賭的,到時候再下注怎樣?」
「行啊。」裴行昭爽快地應了,「橫豎你要是說出有礙觀瞻的事由,我正好當即幫皇室清理門戶,大家都清淨了。」
晉陽笑出來,「總是這樣,一面把人氣得要死,一面又叫人笑。」
「哪天?在哪兒?」
「後天是楚王生母寧太妃的壽辰,料想著你也願意再抬舉母子兩個一次,便借著這因由,在御花園設宴吧?」
「可行。」
「遲一些我去請皇后費心安排。」
「嗯。」
晉陽啜了一口茶,「再有一事,我不明白,要問問你:因何張貼告示緝拿付雲橋?不覺著多餘麼?」
裴行昭扯一扯嘴角,「本就是不人不鬼的東西,很難找到,我本意也不過是打草驚蛇。」
自己非常尊敬的人,被裴行昭那樣說,晉陽一陣氣悶,面色發生了很細微的變化,「照這樣說來,你篤定他曾為我效力?」
裴行昭笑笑地望著他,「有幾次我很納悶兒,先帝召我入宮,以你的做派,一定會唱幾齣攔路的戲,可你卻只會跑到先帝面前張牙舞爪地反對,別無他法。現在看過羅家人的供詞,我明白了,敢情是付雲橋沒在你身邊出謀劃策啊。」
晉陽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她。
「怪不得你剛攝政就鋌而走險,敢情是早就開始禍害裴氏,謀害忠良了。想來汗顏,我居然那麼瞧得起你。」裴行昭看著她的目光,一如看著一個死人。
「將我說的罪無可赦,何不殺了我?」
「那要等你親口承認做過那些事。」裴行昭唇角彎了彎,星眸眯了眯,語聲溫柔和緩,「我不急,我得好好兒想想,給你安排個最有趣的死法。」
晉陽就笑,「我等著。」
「可與付雲橋談起過我?」
晉陽不接話。
「我對他倒是有的說。」裴行昭取過一張箋紙,提筆寫下一句話,待墨跡干透,示意阿蠻交給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