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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53:31 作者: 第一隻喵
沈青葙沉默著沒有接話。方才裴寂說,小心提防,他雖然沒有明說,然而照當時的語境來看,也只能是提防應珏。
只是,為什麼要提防應珏呢?他不是一向跟應璉極其要好,也是東宮一派的人嗎?
跟著又想起了那個戴蘭陵王面具、提著兔子燈的男人,想到徐蒔堆的雪兔子,想到應璉與應珏親密無間的關係,只覺得眼前像是有一層濃霧在流動,真相乍然一閃,沒等她看清楚,又被濃霧包裹得嚴實了。
吃完飯回到尚宮局時,各司的女官已經有好幾個等在屋裡,沈青葙手下不停,終於忙完時已是黃昏時分,黃鏡匆匆走來,笑嘻嘻地說道:「陛下新做了曲子,要沈司言過去一道看看呢!」
神武帝已經小半年不曾親自譜曲了,如今既然新做了曲子,還特地要她去看,想必是心情不壞,沈青葙匆匆收拾了跟著過去,進踏進仙居殿的大門,就見幾個曹如一、雷江林這些梨園高手都在,各自帶了拿手的樂器在殿下伺候,神武帝居中坐著,一看見她就眉開眼笑:「青葙快過來,朕給你看看新做的曲子!」
沈青葙快步走到近前,神武帝捧著曲譜,笑盈盈地說道:「你看,朕只用了半個時辰不到就寫出來了,真可謂一氣呵成,朕很久都不曾像這樣思如泉湧啦!」
沈青葙湊近了,在心裡默默吟唱著曲譜,能感覺到這是首極輕快歡喜的曲子,神武帝在譜曲時心情必然十分愉悅,忙問道:「這曲子譜得真好,陛下可曾取了名字?」
「是那會子朕聽見窗外的黃鶯啼叫,突然靈光一閃,寫出來的。」神武帝並不曾掩飾自己的得意,龍目中滿都是笑,「還不曾取名,要麼青葙你給取個名字?」
沈青葙並沒有推辭,略略沉吟片刻,笑著說道:「陛下覺得《春鶯囀》這個名字怎麼樣?」
「好!」神武帝對拍巴掌,「這個名字貼切,就叫《春鶯囀》吧!」
他興致極高,立刻向曹如一等人說道:「曲譜你們方才都看了,能記住吧?現在演示一遍給朕聽聽!」
曹如一幾個連忙抱起樂器彈奏起來,神武帝微微閉了眼睛,右手微微揚起,跟著節拍舞動,仿佛指揮一般,沈青葙許久不曾見他興致這麼高了,心裡也十分歡喜,又見趙福來站在邊上,不由得向趙福來說道:「陛下今日興致真好!」
「是呀,」趙福來附和著,臉上卻沒有笑容,「今天陛下興致很好。」
這一聽就是一個時辰,待到終於能告退時,一更鼓已經敲響,趙福來含笑向神武帝說道:「老奴正好要出一趟,順道送送沈司言吧,天太晚了。」
「行,」神武帝正敲著羯鼓,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並沒有抬頭,「對了,青葙還沒用晚食,福來你記得讓尚食局給她單獨備一份熱的!」
「老奴知道了。」趙福來笑著說道,「沈司言,我們走吧!」
沈青葙跟在他身後出了門,邊走邊笑道:「許久沒見陛下這麼高興了,趙大將軍一回來,陛下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趙福來笑了下沒有回答,直到走出仙居殿的大門,這才低聲道:「沈司言。」
沈青葙聽他聲音有點怪,下意識地抬眼去看,趙福來低垂著眼皮,眉心中一左一右,顯出兩條細長的紋路,為這張和藹可親的白面上增加了幾分冷肅:「陛下服食丹藥了。」
沈青葙大吃一驚,脫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第一次是除夕,」趙福來警惕地看著四周,聲音很輕,「今天是第二次,兩次吃的都是太乙小還丹。沈司言,此事乃是機密,陛下眼下並不想讓人知道,你不得傳揚出去。」
若是不得傳揚,為什麼又要告訴她?沈青葙心思急轉,莫非是趙福來自己不方便說,想借她之口告訴別人?
沈青葙試探著問道:「若是別人問起,我該怎麼說?」
趙福來笑了下,抬眼看著黑沉沉的天空:「能怎麼說呢?我總不能讓沈司言撒謊吧。」
也就是說,還是要她把消息傳出去?傳給誰呢?這宮裡真心實意盼著神武帝好的,頭一個就是應璉,只是,應璉又不是不常見到,趙福來擔心的話,為什麼自己不說?
沈青葙沉吟著說道:「太子殿下每天晨昏定省,很關切陛下的身體。」
趙福來點點頭,道:「沈司言還不知道吧?羅公才給陛下算過一卦,道是近來天時不利,陛下應當遠著屬牛的人,很不巧,太子正好屬牛。」
沈青葙又是一驚。羅公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一副世外高人遠離紅塵的模樣,除了修建承露閣煉製金丹,並沒有說過任何跟朝政和皇子們有關的話題,如今突然扯上應璉,是無心,還是有什麼圖謀?
夜風寒涼,滿月漸漸開始虧缺,夜兒提著燈籠走在前面,沈青葙沿著宮道慢慢走著,心裡七上八下的,尋不出個明白。金丹,羅公,應璉,神武帝,屬牛的犯沖,好像一夜之間,這宮裡的情勢就已經變化莫測,以至於連趙福來都小心謹慎,不敢擅自聯絡應璉,而是想要通過她來傳遞消息。
要把消息傳出去嗎?
沈青葙猶豫著,眼看就要走上往尚宮局去的小路,忍不住吩咐夜兒:「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