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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53:31 作者: 第一隻喵
竟是頭一回嗎?沈青葙暗叫一聲慚愧。當時她見神武帝問得很是自然,還以為以前也曾有過先例,所以不曾推辭,原來竟是頭一回!還好從前在公主府時,為了儘快熟悉事務,她把能尋到的所有詔書公文都翻來覆去看過讀過,也曾仿照著寫過,這些天趕路時又一直在翻看尚宮局留檔的各類聖旨,夜裡住下後還時常動筆編寫提要,熟悉字句,總算今天沒有出差錯。
「陛下真的是很看重沈司言,」王秀半是感慨,半是發酸,「以前的女官都只是謄錄歸檔,哪有擬詔的機會?沈司言才剛來幾天,陛下就連規矩也改了。」
沈青葙心中一動,抬手合上卷宗,看著王秀問道:「若是現在讓王典言來擬詔,王典言能辦嗎?」
王秀怔了一下,半晌,搖了搖頭:「我從不曾寫過,只怕,只怕寫不來。」
不僅是從不曾寫過,更主要是從不曾想著要寫,在她看來,典言、司言,哪怕是尚宮,也都只是謄錄歸檔的職責,只要能辦好這幾件差事就行,哪裡還需要擬詔?若是今夜換她去仙居殿,就算神武帝把這件事派給她,她也寫不出來,只能告罪。
一念至此,王秀不覺將先前的輕視收起了幾分,緊跟著又聽沈青葙淡淡說道:「與其在這裡感慨,不如先練練看怎麼寫,等辦得了這件差事了,再來說有沒有機會辦差,王典言覺得呢?」
她語調平靜,年輕柔美的容顏看上去十分平和,可王秀卻無端感覺到了一種壓力,這是從前對著上官時才有的壓力,剎那之間,王秀想起她曾在麟德殿上對著異國王子的刁難也絲毫不曾露怯,她曾得神武帝親口誇讚,賞賜服紫,又想起想起她年紀輕輕就在公主府掌管文書,那位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長樂公主,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應付,若沒有真本事,如何能在公主府立足?
王秀不由自主收起了酸意,起身答道:「沈司言說的是,我受教了。」
沈青葙點點手命她坐下,抬眼看更漏已經快到三更了,便道:「你歸檔完就去睡吧,我再看一會兒卷宗。」
「是。」王秀連忙答應下來。
等歸檔完畢時,三更鼓也已經敲響,女官當值時就睡在裡間的小屋裡,王秀簡單收拾了在榻上躺下時,隔著半卷的簾幕還能看見外間的燈火明亮,沈青葙依舊端坐案前翻看卷宗,時不時還提筆書寫,王秀不由想到,難道她一路之上,每夜都是這麼邊看邊寫,直到深夜的嗎?也就怪不得今天能這麼順利地擬詔。
王秀翻了個身,面朝著裡面的牆,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她出身貧苦,入宮後千難萬難才走到這一步,原以為已經算是極能吃苦的人了,如今看著沈青葙的模樣,卻讓她突然領悟到,光是能吃苦還不行,要既能吃苦,又能用心思考,前路才能越走越寬,若是她再不想法子上進,只怕,這輩子也就到典言為止了。
更鼓敲過之後,四周圍重又歸入一片寂靜,沈青葙拿起銀針挑了挑燈芯,眼睛看著卷宗,心緒卻不由自主飄得遠了。
哥哥檢舉了康顯通,哥哥是不會說謊的人,康顯通多半是做下了殺良冒功的勾當,只是,以募兵的身份檢舉統帥,根本就是殺身的風險,也不知哥哥如今是否安全?
心裡緊張到了極點,頭腦卻格外清晰,事情既然已經捅到了神武帝面前,除非康顯通喪心病狂不顧一切,否則,應該是不會動哥哥的,更何況這封密奏是趙福來和應珏一同遞上來的,那就是說,他們兩個並不是哥哥的敵對方,而神武帝派去查案的蘇延賞,又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從這些情況來看,這案子應該能查清,哥哥不會有危險。
只是,節度使畢竟是一方諸侯,幽州又是康顯通的根基,他在那邊諸事都熟,就怕他情急之下不按常理辦事,算算路程,蘇延賞即便明天就出發,到幽州也得二十多天,那邊的趙福來和應珏又都是圓滑老練的人,真相和百姓的性命對他們來說,也許並不那麼重要。
沈青葙垂著眼皮,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她是知道哥哥的,哪怕是賠上性命,也決不會坐視康顯通殺害無辜百姓,只是,這條辨白真相的路,真難。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辦差,讓神武帝更加滿意,如果當真有什麼萬一,但願神武帝會能念在她兢兢業業的份上,多相信哥哥幾分。
「好端端的,嘆什麼氣?」齊雲縉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沈青葙嚇了一跳,回頭看時,齊雲縉一身紫衣,右手按住刀柄,正踏著台階往跟前走來。
從中秋之後,沈青葙就再沒見過他,此時想起應長樂,心頭一陣惱怒,轉過臉只當做沒看見,提筆繼續抄寫聖旨。
卷宗突然被抽走,齊雲縉彎腰向著她,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低聲說道:「某跟你說話呢,做什麼裝沒看見?」
沈青葙拽住卷宗的一角,用力往回拉,齊雲縉只是不鬆手,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一點,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能從某手裡拽出來,某就還給你。」
沈青葙忽地鬆開手,提筆繼續寫了起來。
齊雲縉眉頭一抬,撂下卷宗,跟著一伸手,拽走了沈青葙手裡的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