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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53:31 作者: 第一隻喵
她衣著精緻,容色美麗,左邊眼角下一點風流痣,便是不笑時,也帶著幾分撩人的媚意,況且大街之上這般親熱地與陌生男子說話,郭鍛直覺她不是良家,只是拉著韁繩冷冷看她,一言不發。
女子便又探出身來,白玉般的手搭在車門上,叫出了他的名字:「郭鍛,怎麼,你不記得我了?六年前,平康坊南曲第三家,張武做東,我為席糾,你坐在隔我兩個座位上,為著說不出酒令,被我連罰三杯。」
她掩唇一笑,眼角飛揚的眸子裡媚意流動:「六年下來,你的模樣沒怎麼變呢,後面怎麼不見你去我家裡走動?」
張武,是他為遊俠時的夥伴,後面與他合夥黑吃黑殺了一伙截江的水鬼,雙雙下獄,不過張武的運氣沒他好,沒碰上裴寂,早已經命喪在劊子手的鬼頭刀下。郭鍛聽她能說出張武,便知道多半有這回事,這女子當時平康坊的妓子,郭鍛淡淡說道:「把你的車挪開,別耽誤了我家主人趕路。」
「這麼凶做什麼?」女子笑著,抬手叫了跟車的僕役,「快些挪車,有人生氣呢!」
就在這時,花茵匆匆走來,向郭鍛說道:「娘子吩咐不要跟人起爭執,只把車挪開了就好。」
她說著話,下意識地看了眼那個靠在門上,軟得像是沒了骨頭一般的女子,不由得又向郭鍛走了一步,輕聲提醒:「郭鍛,你快些,別與人爭執。」
郭鍛控著馬後退兩步,讓開道路,那女子的僕從拽著車子飛快地從他身前走過,女子便探著身子向後,沖郭鍛招手:「郭鍛,得了閒空記得去我家裡呀,南曲第三戶,劉蘇蘇家。」
南曲第三戶,劉蘇蘇,花茵嗅著空氣中殘留的,女子身上濃郁香氣,不覺皺了眉頭,問道:「郭鍛,她是誰?」
「平康坊的妓子。」郭鍛向馬肚子上踢了一腳,道,「走吧!」
花茵望著油壁車的背影,半晌才向沈青葙的車子走去,低聲道:「娘子,好了。」
半個時辰後,沈青葙在楊府門前下了車。
因為一早便遣人來報過信,所以楊劍瓊一直都在門裡等著,一看見她便迎了出來:「葙兒!」
「阿娘,」沈青葙顧不得別的,當先說道,「哥哥明天就能出來。」
「真的?」楊劍瓊面上一喜,「那我明天過去接他!」
「阿娘,」沈青葙不得不把後面的消息說完,「哥哥判的是徒刑,要到太原軍中服苦役兩年。」
楊劍瓊臉上的歡喜之色滯住了,半晌,嘆了口氣:「到底是背著兩條人命,能有這個結果已經不錯。」
她拉著沈青葙往內宅走,很快開始考慮將來的事:「太原軍由河東節度使杜忠思統轄,我記得你外祖父當年有幾個舊交跟杜忠思能說上話,到時候我去求一求他們,請他們寫幾封信,托杜忠思照應照應你哥哥。我還記得,似乎在軍中服刑的,只要上官允許,也有機會作戰立功,你哥哥一向喜武不喜文,先前雲州沒有合適的位置給他,說不定這次去太原還是一個機會……」
沈青葙挽著她的手,與她一同往內院走著,心裡漸漸平靜下來。母親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不管境遇多麼壞,都能立刻找到努力的方向,一往無前地走下去,她還是有些浮躁,不能夠像母親一樣遇事沉穩,她要向母親學習的,還有很多很多。
來到內院時,只有高氏帶著幾個兒女在,沈青葙上前見禮,不免問道:「舅母,舅舅呢?」
「有幾家的節禮沒送完,一大早出去了。」高氏拉著他在身邊坐下,道,「十一娘,正好你來了,快勸勸你阿娘,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為什麼執意要搬出去?」
沈青葙知道,母親既然執意要搬走,大約還是為著與高氏想法不同,日常多有齟齬,這事她是不肯勸的,便只笑著沒開口。
「阿嫂,」楊劍瓊也不想讓她被卷進來,連忙截過話頭,「今日過節,十一娘好容易回來一趟,先不說這些,等阿兄回來了,我們去終南山登高!」
說話時就見花茵帶著侍婢,抬了幾個箱子進來,楊劍瓊立刻猜到是裴寂備下的節禮,冷冷說道:「裴寂的東西?拿回去!」
花茵躊躇著沒有動,沈青葙看她一眼,道:「拿回去吧。」
花茵也只得又讓人抬了出去,剛出院門,楊劍聲便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緊皺雙眉說道:「我剛剛聽說,蘇相昨日被罷相了!」
從上次到蘇府請求援手之後,蘇延賞曾幾次捎來消息,告知沈白洛一案的進展,楊劍瓊先前便已聽說他為人正直,這次接觸下來,越發覺得他是難得的君子,此時乍然聽說這個消息,不由得急急追問道:「為什麼?蘇相素有美名,在諸位相公中清譽第一,怎麼會突然罷相?」
「一是為著范溫的處置,蘇相覺得太輕,當著聖人的面與張相爭執了幾句,得了個御前失儀的罪名,再有就是,」楊劍聲看了眼沈青葙,神色有些微妙,「蘇相向聖人彈劾裴寂行為不端,強占十一娘,激怒了聖人,當場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