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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53:31 作者: 第一隻喵
「長樂,」永昌郡主扶著侍婢下了馬,款款走到應長樂身邊,柔聲說道,「真是湊巧,我也想聽曲呢。」
她柔和的目光看向沈青葙,道:「久聞沈娘子過耳不忘,妙通音律,我想請沈娘子彈奏一曲,不知道沈娘子方便不方便?」
這般以禮相待,裴寂神色稍霽,低頭看向沈青葙,以目相詢。
沈青葙知道,今天是免不了了,與其一直僵持,不如早些了結,早些脫身,更何況永昌郡主也算是給了雙方一個台階,她此時順從,也不算忍辱。沈青葙鬆開裴寂的手,向著永昌郡主行了一禮,道:「願為郡主彈奏。」
只說願為郡主彈奏,不說願為公主彈奏。應長樂把玩著鞭梢的七寶裝飾,臉色越來越沉,看不出來,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倒是跟裴寂一樣,骨子裡都是驕傲。
永昌郡主看她一眼,眸中儘是勸慰之意,跟著轉向沈青葙,含笑問道:「沈娘子慣用什麼樂器?」
沈青葙低聲道:「多用琵琶。」
「衛先生,」永昌郡主看向那個抱琴的白衣男子,「今日帶了琵琶不曾?」
男子且不答,只去看應長樂,應長樂沉著臉點點頭,男子這才說道:「今日帶了琵琶,我這就去取。」
不多時,他取來一支描金嵌螺鈿的曲項琵琶,雙手遞過:「沈娘子請。」
裴寂伸手接了過來,轉遞給沈青葙,趁著她一低頭時,柔聲叮囑道:「有我在,別怕。」
這一聲不高不低,應珏聽見了,無聲地笑起來,揶揄地看了應長樂一眼,心道,這個裴寂,是一力要為小娘子撐腰,決不許任何人欺負了她呢。
應長樂自然也聽見了,先前凜然的神色忽地一變,又成了漫不經心的模樣,懶懶說道:「玉裴郎放心,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的小娘子。」
又開始叫玉裴郎,這就算是揭過了嗎?豈有此理!齊雲縉沉著臉,將懷裡的姬妾往邊上一推,吩咐道:「倒酒!」
康畢力笑嘻嘻地坐下來,道:「好了好了,都聽曲吧,韋兄弟,你也坐吧!」
沈青葙到此之時,才猛地看見了韋策,對上他黑沉沉的眸子時,霎時間心慌意亂。
下一息,裴寂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在錦墊上坐下,又幫她放好琵琶,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柔聲道:「別怕。」
韋策咬著牙,瞪大眼睛看他。
「韋策,」齊雲縉飲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眼睜睜看著自家沒過門的妻子被別人強占了去,是什麼滋味?我要是你,就上去,一刀殺了!」
韋策轉過臉,抿緊了嘴唇。
康畢力是頭一回聽說此事,哎喲一聲笑了起來:「韋兄弟,真有此事?」
「齊將軍怕是錯聽了消息,」韋策擔心曾經定過親的事情傳揚出去,對沈青葙的閨譽更加不利,只得強壓下翻覆的情緒,違心說道,「沈娘子是我表妹,其他並無瓜葛。」
「是麼?」齊雲縉冷笑一聲,「沒卵子的窩囊廢!」
韋策臉色一變,緊跟著就聽永昌郡主低咳一聲,掩住唇接連又咳了幾聲。
韋策滿心的思緒都被咳嗽聲打斷,就見永昌郡主咳得臉頰發紅,康畢力卻只是笑嘻嘻的坐著,無動於衷,侍婢們都在紅氈之外站著,一時沒注意到,韋策忍不住低聲提醒道:「郡馬,郡主似是有些不適。」
康畢力瞥了一眼,不耐煩地說道:「你身子不好,就回去吧,偏要留下來做什麼?」
永昌郡主低眉垂眼,沒有回答,韋策看不下去,連忙起身,向侍婢說道:「郡主有些不適,快些過來服侍!」
幾個侍婢連忙上前,倒水的倒水,拍背的拍背,應長樂也注意到了,冷著臉向康畢力說道:「你這做夫婿的,就是這麼看顧永昌的嗎?」
「只是嗆了風,不妨事。」永昌郡主微微一笑,看向了沈青葙,「沈娘子,你想彈什麼曲子?」
沈青葙一直低頭在調絲弦,只是任憑她怎麼凝聚心神,依舊擋不住方才齊雲縉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直往耳朵里鑽。
心裡越來越沉,幾乎要透不過氣來,乍然聽見永昌郡主一問,下抬頭看時,永昌郡主一雙微微深棕色的眸子帶著憐憫,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沈青葙低下頭,無聲地吐了一口氣。
她還是有些優柔了,不該讓這些情緒擾亂心神的。
沈青葙閉一閉眼,手指隨意在弦上一撥,泠泠然的聲音隨手而出,先前彈箜篌的曹娘子和彈琴的衛先生立刻便望了過來。
如今彈琵琶多用撥子,直接用手指彈的是少數,單看方才沈青葙那一撥的手法,便知是高手。
惠妃擅長琵琶,應長樂於此道也有些心得,此時看著沈青葙,慢慢說道:「彈一曲《雨打蕉葉》吧。」
《雨打蕉葉》,批、撥、攏、捻,左右手的指法都很複雜,但最重要的是,曲中那種循環往復、哀而不傷的情緒,卻要彈奏者能沉浸其中,方能打動聽者,對於彈奏者的技藝,卻是要求極高了。
那日落雨時,她獨自守著孤窗,惦念家人的心緒瞬間湧上心頭,沈青葙的手指放在絲弦上,突然就覺得,她很想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