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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53:31 作者: 第一隻喵
裴寂便又取了半勺水,又向茶釜中添著,輕聲向她問道:「青娘,你母親喜歡吃什麼茶?」
「清茶。」楊劍瓊冷冷截過話頭,重又在榻上坐下,「裴寂,好個正人君子玉裴郎!」
水已三沸,裴寂移開茶釜,用銀勺分了三碗茶,先捧起一碗,雙手送到楊劍瓊面前:「夫人請用茶。」
「葙兒,」楊劍瓊並不去接,只看著沈青葙,「你哥哥的事雖然難辦,但也不是毫無辦法,你不必都攬在自己身上,跟阿娘回家吧!」
「夫人可知道,這兩日沈錄事夫婦兩個,」裴寂依舊捧著青瓷的茶碗,不緊不慢,「因為什麼事頻頻到此麼?」
楊劍瓊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寂便自己說了下去:「前日右衛中郎將齊雲縉去過沈家,要納青娘為妾,並許諾將沈錄事的流外官職轉成七品流內官。」
楊劍瓊臉色一寒。
沈青葙手一顫,茶水潑出來,打濕了衣襟。
裴寂很快將茶碗往案上一放,取了帕子出來,細細替她擦拭,溫聲問道:「要不要換件衣裳?」
「不用,」沈青葙微微顫抖著,強忍著心頭的酸楚,伸手去拿帕子,「我自己擦。」
裴寂握住她的手,放了回去,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我來。」
他一點點擦去她衣襟上的茶漬,他與她靠得很近,有意無意地,似比平時更加與她親昵,沈青葙有點想哭,終是又忍住了,平和了神色。她沒猜錯,阿翁阿婆果然不是為著心疼她,只不過因為,她還有用處。
沈家不是安樂處,她回不得。
楊劍瓊不為所動,只道:「沈家的事,我會解決。」
「夫人,就算你能應付沈家二老,可齊雲縉呢?」裴寂抬眼看她,「這些天裡齊雲縉不止一次派人在附近逡巡,若不是我嚴加防護,青娘只怕早已被他擄走。」
他終於擦完了,趁勢便留在了沈青葙身邊:「昨夜齊雲縉去過御史台獄,親自打招呼放走了青娘的父親,他為什麼這麼做,我想夫人也能猜到吧?」
楊劍瓊冷靜的神色終於現出了一絲裂痕,半晌才道:「你是說,十一娘的父親?」
沈青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像是被抽去了脊骨,無力地扶住身側的小几,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不敢斷言,都只是猜測而已。」裴寂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夫人即便能孤身一人對抗家姑夫婿,但,齊雲縉從來肆無忌憚,他若是直接擄人,夫人如何能擋得住?更別說先前在雲州時,他便已經數次想要劫走青娘,霍國公府是什麼名聲,夫人想來也聽說過。」
沈青葙的手被他握著,他不容拒絕的力量似乎通過掌心傳遞給了她,手上一點點暖了起來,沈青葙慢慢挺直了腰,看著眼前的母親,泛紅的眼圈一點點的,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事情最壞也不過如此,還能如何?她還有母親,還有哥哥,她還有許多重要的事要做,她沒時間哭。
也沒必要去哭。
楊劍瓊看著她,心如刀絞。裴寂若是衣冠禽獸的話,那麼齊雲縉就是貨真價實的禽獸,霍國公府每年死在他手裡的人就不在少數,有婢僕,有姬妾,甚至還有傳言說,齊雲縉同著齊忠道父子兩個,私下裡做著聚麀的醜事,若是女兒落在了他手裡……
楊劍瓊不敢再想下去,急急止住了念頭。
裴寂見她只是不做聲,便將沈青葙又握緊一些,語聲溫潤:「夫人,也許在你看來,我與齊雲縉並無分別,不過至少,也該聽聽青娘的想法。」
楊劍瓊不由得看向沈青葙,沈青葙慢慢的,回握住了裴寂:「阿娘,我不走,我想留在裴郎君身邊。」
一股難以言說的歡喜湧上心頭,裴寂面上不露聲色,鳳目中卻似一葉落水,淺淡的漣漪盪起來,久久不能停歇。
她大約是為著形勢所迫,違心做出的決定,但,她既這麼說了,他就寧願相信。
沈青葙一點點握緊裴寂,心中清明起來。事已至此,前有狼後有虎,她已經陷了進來,那麼至少,要先保住哥哥。
再說她一旦回家,阿翁阿婆難免相逼,以母親一人之力,要維護她實在吃力,她得顧念母親。
比起齊雲縉來說,裴寂委實算得上正人君子,除了在床帳之內,他對她,也算是盡心盡力。
更何況一旦為妾,這輩子就成了低賤之人,連帶著母親和哥哥也要低人一頭,母親出身高貴,如何能行?如今的身份雖然難堪,但若是機遇合適,卻是能一拍兩散的,無媒無聘也沒有納妾文書,她尚算得是自由身,唯一要對付的,只有裴寂。
沈青葙看著楊劍瓊,輕聲道:「阿娘,裴郎君對我很好,我願意留下,你不要擔心。」
楊劍瓊看著她,慢慢站起身來:「好。」
作者有話要說: 被丈母娘罵了,罵得好罵得對,裴三是標準的衣冠禽獸!
注釋:唐朝的官職分流內和流外,流外低於流內,我理解大約相當於官和吏的區別吧,研究不深,大致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