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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53:31 作者: 第一隻喵
崔白停住步子,回頭問道:「要麼我們也連夜趕路?」
「不,」裴寂邁步走進廟裡,「齊雲縉來者不善,須得加倍小心,夜路走不得。」
他就著琉璃燈的光亮,匆匆寫下一封信函,交給另一名心腹魏蟠:「速去太原,呈交河東副節度使杜公帳下!」
河東副節度使杜忠思,與霍國公齊忠道齊名的另一員驍將。沈青葙坐在橫倒在地的金剛旁邊,一顆心越來越沉。
雲州一案,牽扯到東宮和霍國公府,如今再加上杜忠思,沈家只是小小官吏,卷在其中,生死難料。
哥哥拼死救出她,指望她能把消息傳出去,求得援手,可她至今毫無進展,還遭人暗算……
沈青葙臉上一白,下意識地捂住了領口,卻在這時,聽見裴寂聲音極低地說道:「離開那裡後,我就給你服了解藥。」
沈青葙心頭一松,明白他是在告訴她,他並沒有對她如何,心底生出一絲感激來,輕聲道:「謝郎君。」
裴寂看著她,無端便想起她香腮紅唇,緊貼偎伴的滋味,心中一盪,轉開了臉。
跟著聽見她問道:「敢問郎君高姓大名?」
「鄙姓裴,」裴寂回過頭看她,低聲道,「單名寂。」
裴寂。沈青葙知道這個名字,全家人裡頭,除了阿娘,數她最熟悉各家譜系,裴寂,字無為,出身河東裴氏冼馬房,平陽侯、中書舍人裴適之第三子,現任太子中允,風度高標,在長安被稱作玉裴郎。
據說他是太子的嫡系,那麼,他應該會幫著太子妃的兄長楊萬石,也就會幫著沈家?沈青葙心中生出希望,眸子也亮了起來:「裴中允是為了楊刺史來的?」
裴寂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只是說了自己的名字,她就能說出他的官職,也能猜到他來的目的,他低頭看她,語聲輕柔:「我奉太子之令,前來查訪雲州義倉失火案,沈娘子身在其中,可知道什麼內情?」
「我……」沈青葙猶豫一下,低下了頭,「我不知道。」
臨出逃時阿耶的確跟她說過一些事,可她眼下,並不能確定裴寂是否可信。
裴寂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有所隱瞞,萍水相逢,她不信他,也在情理之中,裴寂略一思索,岔開了話題:「沈娘子隔得那麼遠,如何聽得出齊雲縉要來?」
「我自幼便是如此,只要有一丁點兒聲音,老遠就能聽見。」沈青葙道,「後面學了琵琶,就越發聽得真切了。」
裴寂恍然,原來,是學琵琶的,她手指上那些薄薄的繭子,想來是鎮日裡撥弄琵琶弦留下的。
沈青葙的目光卻突然觸到他搭在膝上的手,白紗中單的袖口微微露出來一些,白底子上沾著一抹紅,是她口脂的顏色。
凌亂的片段倏忽浮上心頭,他握著一窩水,湊在唇邊餵她,她低頭飲盡,嘴唇挨著他手掌的邊緣磨蹭著,含住了他的拇指。
沈青葙低呼一聲,捂著臉背過身,眼睛一下子濕了,羞恥得抬不起頭。
裴寂後知後覺地看見了袖口上的口脂,想要藏起來,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藏。
琉璃燈的芯子爆了一下,四周安靜的很,間或能聽見衛士巡邏走動的聲音,裴寂不知第幾次回想起白日裡與她偎抱痴纏的一幕,耳邊忽又聽見她低低的聲音:「郎君可知道我家人的情形?」
裴寂轉頭看她,她正仰著臉看他,一滴淚欲滴未滴垂在腮邊,讓他的心也跟著酸澀起來。
沈青葙遲遲得不到他的回應,強忍著羞恥又開了口:「郎君?」
裴寂轉過臉,低聲道:「令尊的情形我不清楚,令兄似乎受了傷。」
那夜沈青葙跳出別院後窗時,原是恍惚看見有武侯刺傷了沈白洛,此時得到回答,眼淚立時滑了下來,哽咽著問道:「我哥哥,他要緊嗎?」
裴寂收到的消息,是說沈白洛受了重傷,性命垂危,可她這麼傷心,裴寂便沒有實說,只道:「正在救治。」
崔白在邊上聽了多時,終於聽出竟是沈潛那個出逃的女兒,心緒複雜中遞上一方帕子,道:「沈娘子,擦擦淚吧。」
卻被裴寂一伸手,拿走了帕子。
他不想她用別人的東西,正要取自己的,她卻抬手擦了淚,起身向他福了一福:「郎君,我朝律令,罪不及出嫁女,我已經定了親,按律來說,沈家一切罪責都與我無關,郎君可否網開一面,放我離開?」
裴寂吃了一驚。
方才她失聲痛哭,顯見對家人十分掛念,怎麼一眨眼間,就變成了這幅態度?
她寧可不顧沈白洛的傷勢也要離開,莫非是得知重要的內情,著急要去告訴誰?
她特意提了定親,莫非,她是想去尋未婚夫婿?
是夢裡那個紫衣男人嗎?
裴寂遲遲沒有回答。
崔白坐在邊上,探身去看沈青葙,她穿著寬大的男人袍服,越發顯得弱不禁風,她眸子裡的哀愁那樣濃,讓崔白一顆心也不覺酸楚起來,於是輕嘆一聲,道:「你走吧。」
沈青葙喜出望外,連忙斂衽向他行禮,道:「謝郎君!」
她擔心沈白洛,擔心到了極點,卻又知道,此時回去無非是把自己也陷進去,於沈白洛的傷勢毫無幫助,但若是按原計劃到長安向韋家求助,說不定還有轉機。
畢竟,姑丈韋需在戶部主管倉儲,京兆韋氏又是世代簪纓的高門,只要韋家肯出頭,一定能找出失火案的元兇,洗清沈家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