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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5:41 作者: 檐上春
內室裡頭一片寂靜,寧貴妃身邊的宮人不敢放肆,輕聲地念著寧貴妃和秦家的心意,連眼都不敢抬。
他這般戰戰兢兢地垂著頭,自然不知裡頭還坐著一人。
戚秋垂著眸子,聽著外面絮絮叨叨的話,指尖輕勾,拉著酒壺又倒了一盞酒。
外面寒風簌簌,宮人聲如蚊蠅的話語傳到內室已經變得模糊,謝殊一言不語,也不知是聽了還是沒聽。
戚秋將盞中酒一飲而盡,聽著外面寧貴妃的身邊的宮人一口一個秦家,一口一個秦韻,她抿了抿嘴,輕輕地蹭了蹭謝殊的手掌。
青絲划過手背,帶起一陣酥麻。
謝殊呼吸聲一頓。
戚秋抬起頭,流蘇輕晃,在眨眼之間正好和謝殊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花枝輕顫,兩人在微弱的光下,似平靜又似洶湧地盯著彼此。
外面的宮人見謝殊遲遲不說話只好退去,關上了門,夕陽隨著門扉合上而漸漸消失在殿內,金碧輝煌的宮殿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是謝殊先移開了目光。
他低下頭,拿起一旁的酒壺,將自己手裡的酒盞斟滿。
只是還未送到嘴邊,便被戚秋按住。
戚秋的手覆在謝殊的手上,不讓他喝,「你身上還有傷,不能再喝了。」
這話是假的。
謝殊抬起眸子,那雙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戚秋,不夾雜一絲情緒,在這般注視下,戚秋竟覺得自己的心思無處遁形。
她抿了抿唇,匆匆地移開視線,就聽謝殊輕聲問:「那你為何要拿酒過來?」
謝殊的聲音有些沙啞,在昏暗的殿內低低響起。
戚秋垂下眸子,嘴硬地說:「我喝。」
謝殊抬起眸子看著她,並沒有戳破,而是帶著一股縱容意味地低聲問:「那我呢?」
戚秋頓了一下,「看著我喝。」
她似是賭氣,話落之後,她握著謝殊的手微微用力,揚起頭,將謝殊手裡的那盞酒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唇瓣微啟,戚秋喝酒之時在不經意間看了謝殊一眼。
那一眼輕飄飄的,漆黑的眸子卻帶著一絲說不上來的情緒。
壓抑的,憋悶的。
她掩藏的極佳,謝殊卻一眼看了出來。
夕陽半墜在宮檐之上,橙黃的餘暉盡數落在朱牆黃瓦之上,亭樓水榭上留有鳥雀駐足,齊齊鳴叫。
戚秋依舊坐在床邊的腳凳上,微微仰著頭露出雪白的脖頸,她唇瓣已經離開謝殊手裡的酒盞,卻並未鬆開謝殊的清瘦的手。
戚秋的手素來涼,謝殊的手卻是溫熱,一冷一熱交織相觸,互相吸取著對方的溫度。
殿內看似安靜,卻是暗潮流動。
窗幔輕揚,昏黃的夕陽終於得以灑進來一些,兩人眉眼被灑上金光,一上一下,在這短暫地光亮下對峙。
戚秋今日安靜到反常,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黑沉又壓抑,慢慢的席捲著風雲。
大雨將至。
窗幔落下,光亮稍縱即逝,殿內再次陷入昏暗。
戚秋面無表情地想要將手收回來。
在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不見時,戚秋的眉眼漸漸被黑暗吞噬,謝殊突然深吸了一口氣。
在這一刻,他將克制和君子之道丟到了一旁。
他扔掉了手裡的酒盞,手指搭上戚秋的手腕一用力,在這昏暗的殿內,將戚秋帶進了他的懷裡。
她從腳凳被帶到床上,謝殊有力的手臂環著她的腰身,雖未牢牢地禁錮著她,卻依舊讓她動彈不得。
戚秋扯了扯嘴角。
趴在謝殊寬厚溫熱的肩膀上,周遭都是謝殊身上的淡淡藥味,戚秋並沒有掙扎,身子只是輕輕地動了一下,聲音很輕,「表哥,你這是做什麼?」
謝殊沒有說話,只是手上的力道又緊了許多。
殿內安靜了片刻,謝殊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手覆在戚秋腦後,輕輕的,慢慢的,帶著一絲安撫地意味撫上她的發,低聲說:「別怕。」
戚秋一頓。
謝殊擁著戚秋,低聲又重複了一遍,「別怕。」
外面寒風簌簌,夕陽遲暮,閣樓水榭上有鳥雀駐足。
戚秋的指尖微顫,她被謝殊擁在懷裡,聽著謝殊低啞又有力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的,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她。
這話來的沒頭沒腦,卻讓戚秋眼眶有些發酸,她深深地喘了兩口氣。
謝殊的聲音低沉輕緩,就像是在安慰著夜晚做惡夢驚醒的孩童,沒有不耐,只有心知肚明的瞭然。
戚秋努力讓自己直起的腰身突然軟了下來,她咬著唇,身子微微顫抖,眼角染上一片濕潤。
謝殊看出來了。
他看出來了。
戚秋深吸了一口氣,卻依舊無法止住身子的戰慄。
這幾日來,原身的線索回憶片段就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不斷,原身撕心裂肺的哭聲更是一直在她耳邊縈繞,她想著原身的崩潰,自己也快崩潰了。
這讓她無法控制地回想起她穿到這本書的第一日,看著外面擁擠的長街,明明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卻感到手腳冰涼,一股難以言說的滋味瞬間淹沒了她,她就像是落入海里的飛鳥,淹在荷塘里的老鷹,絕望而又無助。
而在這個到處寫著陌生的地方,在還未搞清楚狀況的第一個夜晚,她被人按住手腳,掐著脖子,餵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