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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5:41 作者: 檐上春
    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戚秋心道這兩個任務一個比一個難。

    蘇文嵐的事暫且不提,竹芸被關在錦衣衛的大牢里,她勢單力薄的一個人怎麼樣才能把人給救出來。

    *

    書房的幔簾被拉上,亮光全被擋在屋外,屋內只點了一根蠟燭,微弱的光在一片漆黑中無濟於事。

    謝殊坐在書桌前,看著搖曳的燭火,桀驁的面容隱在昏暗之中晦暗不明。

    他身前擺放著一隻做工精緻的耳墜,這是戚秋的。

    或許是她手邊的首飾多,這隻耳墜掉了這麼長時間戚秋也沒有發現。

    這隻耳墜還是他從蓉娘客棧里撿來的。

    蓉娘的景悅客棧牽連太深,有京官相護,所產生的冤情還沒來得及上報就被人給壓下來了。

    誰也想不到在天子腳下竟還有人如此膽大包天。

    慘案接連發生,等案情擺放在謝殊桌子上的時候景悅客棧已經將相關蹤跡毀屍滅跡個乾淨,錦衣衛幾次暗中探訪卻是無疾而終。

    謝殊不甘心,派了人各種偽裝,從平民百姓到落難的土匪,最終進到景悅客棧潛伏的也只有兩人而已。

    只是當時臨近花燈節,京城治安嚴格,蓉娘等人有分寸便想關門避一段時間的風頭。

    等不到好的時機,謝殊又被委派了別的差事,魏安王要他七日後去安州押送要犯進京受審,來回至少需要幾日的功夫。

    無奈之下,景悅客棧的事只能暫時擱淺,好在因著蓉娘要關門,客棧里並沒有客人。

    謝殊從王府回來,也是在那日,他見到了戚秋。

    謝殊其實不是下午回來的,晌午時分他便回了府上。那幾日謝夫人正在興頭上,非要幫他物色親事,他在外面躲了兩日,怕一回來又被逮著看畫像,所以避開了人翻牆進來的。

    快走到院子裡的時候,他看見了被迎進來的戚秋。一身華裙流光溢彩,鬢邊的蝴蝶栩栩如生,她眉目淺笑著和李嬤嬤說話,笑得恬靜。

    謝殊躲了身,這才沒被瞧見。

    謝殊本並沒有把這段插曲放在心上,誰知七日後他收拾好了行囊,領著暗衛冒雨出城時,險些撞上了下馬車的戚秋。

    戚秋身側的丫鬟手裡還打著謝府的傘,在潑天的雨幕中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如同被雨水打落的殘花,格外顯眼。

    瞧她柔柔弱弱的身段被人扶著,馬車又停在了凝暉堂門口,想來是染疾了。

    謝殊這樣想著,策馬出了京城。

    一整日的趕程,他卻在快到安州城門口時猛然勒了馬。

    他曾經去過蓉娘客棧暗訪,對堂內的小二也略有眼熟,突然便回想起戚秋身邊的小廝,分明就是蓉娘客棧里的跑堂小二!

    想起近來兩日都沒有傳出過信來的內應,謝殊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蓉娘又盯上了人,所以嚴守客棧。

    謝殊來不及多想,掉轉馬頭,讓隨行的另一位錦衣衛通知曹屯來接手安州的差事後,他策馬就往京城裡趕。

    他一刻未歇的趕路,終於在翌日天亮之時趕回了京城,來不及通派人手,謝殊隻身潛進了蓉娘客棧。

    本想直接將人救出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一場大戲。

    景悅客棧濃煙滾滾,他一面之緣,自以為柔弱恬靜的表妹把蓉娘騙過來之後一腳踢倒她,手叉著腰,指著她鼻子就開始罵。口齒之伶俐,便是外頭的說書先生都不一定能比得過她。

    那一聲聲擲地有聲的訓斥更是仿佛現在還在耳邊迴蕩,至今讓他記憶猶新。

    蓉娘叫她說的臉紅脖子粗,險些沒氣暈過去,可等他母親來了之後,他又親眼瞧著戚秋是怎麼泫然欲泣,是怎麼嚶嚶流淚,是怎麼倒打一耙。

    那是謝殊頭一次這麼生動形象的領會到了什麼叫做變臉如翻書,那一刻,謝殊還記得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心茫然,慌神之中險些就從房梁之上跌倒下來。

    眼見戚秋已經得救,他充斥著滿腔無法平靜的心態回去通知了錦衣衛,那兩天他都沒有睡好覺。

    每當他一合眼,戚秋擲地有聲的訓斥就和她的嚶嚶哭聲一起貫穿他的大腦,讓他根本難以入眠。

    回想著從前,謝殊拿起擺放在桌子上的耳墜擺弄,上面鑲嵌的玉石冰涼。

    謝殊忽而失笑。

    當時怒罵蓉娘的戚秋慷慨激昂,連自己的耳飾甩飛了出去都不知道。

    他回府之後本想還給她,那日家宴散了之後叫住她就是想歸還耳飾,可看著她柔柔弱弱的樣子,他突然起了逗弄之心,結果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被反將一軍,還挨了一頓訓斥。

    燭火搖晃,昏昏沉沉,映在窗下的白梅宛如檐上雪。

    謝殊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這數月來的事情一幕幕映在他的腦海里,像是水中落月一般漣漪不斷,他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唇,身子朝後靠去。

    起初他關注戚秋不過是為了試探和好奇,可他也不知從何時起這種試探便變了味道,他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在紛紛擾擾之中,他無暇其他,就像是個貪心的酒客,在清醒與醉夢之中,唯一的心思也只是想靠近戚秋。

    多一點,再多一點。

    他從未體會過情愛的滋味,也不知道什麼是愛,他活著的數載,好似沒有被賦予愛的能力,生活就好像是幅用黑墨勾勒出來的水墨畫,除了黑白沒有任何色彩,也就只有錦衣衛府、皇宮和自家府上算是這幅畫上最濃重的幾筆,而他像是一隻被提著線的木偶一般在這三個地方穿梭往來,看似忙碌,實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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