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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3:06 作者: 江甯
趙崇裕將食指輕輕的搭在唇邊『噓』了一聲,道:「你聽,它叫的多好聽啊。」
曹端成忍不住跺腳:「這可是太后賜下……」
趙崇裕冷冷的看他一眼,曹端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話音就哽在喉間,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趙崇裕示意張尚慶接過那金絲鳥籠,轉頭對曹端成說:「你只管如實稟明太后便是。朕累了,你且退下吧。」
曹端成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躬身退了出去。
張尚慶屏退眾內侍,將金絲鳥籠擱在一旁,上前低聲道:「皇上今兒衝動了,伏先生告訴皇上要忍耐呀。我們身在宮中,猶如身處虎穴,四面楚歌。若此舉惹惱太后,恐怕皇上的日子又不好過了呀。」
趙崇裕面無表情,眼神更是無波無瀾,他道:「朕為一國之君,難道連放生一隻鳥兒的權力都沒有了麼?」
張尚慶道:「從去年起便有朝臣諫太后還政於皇上,太后一族強勢,此事始終沒個定論。前日大朝會,馮御史觸柱死諫,幸得陳尚書出手攔了一下,方沒有血濺當場。今日太后送翠鳥,擺明了是在警告皇上安分些。皇上放生了翠鳥,便是公然反抗太后。若太后施壓,皇上豈不是舉步維艱。」
趙崇裕搖搖頭:「她不會太過分的。群臣也不會答應。朕不過是放生一隻鳥兒罷了,若連這都要看後宮老婦的臉色,那這皇帝不做也罷。」
張尚慶心頭一驚:「皇上!」隨即猛地反應過來。是了,貴為天子,卻半點天子尊嚴都無,劉氏霸道如斯,只會叫群臣同心同力與劉氏抗衡。
想通關竅的張尚慶鬆了口氣,而後又將心提了起來。劉太后心狠手辣,若逼急了她,使那陰毒法子謀害皇帝……
趙崇裕似乎看出張尚慶的擔憂,他拍了拍張尚慶的肩,說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祖宗基業旁落他人之手,朕為趙氏子孫,理當擔起重責。老婦安在,朕豈會將自己置於危牆之下。」
張尚慶看著眼前的少年皇帝,忍不住嘆了口氣。
七歲入宮,至今六載,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他還記得初入宮時,有人進獻了只鸚鵡,年幼的趙崇裕很是喜歡。他在福寧宮裡追著鸚鵡跑,笑的開心極了。不巧劉太后駕到,那鸚鵡風一般掠過,抓掉了太后頭頂的珠釵。太后震怒,當著趙崇裕的面使人殺了那隻鸚鵡。
她訓斥趙崇裕:「身為皇帝,當刻苦勤勉,豈能耽於玩樂。」
那之後,他就再沒見皇上笑過。偶爾會在夜裡聽到皇上蒙著被子嗚嗚咽咽的哭,再後來,皇上連哭都沒有過。就像現在這樣,表面無悲無喜。可他知道,皇上心裡很苦。
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趙崇裕抬頭看去,見那隻翠鳥正歪著小腦袋看他。外面雨已經停了,陽光朦朦朧朧的投下,映著檐上雨滴晶瑩清透。
趙崇裕看著翠鳥,輕聲說:「我曾反覆夢到一個少年。夢裡,他在碧綠的田野里瘋跑,在漫山的樹下嬉鬧。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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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怎麼又叫它跑啦!」少年懊惱的聲音從草叢裡傳來,他爬起身,撲了撲衣襟上沾著的草屑,不太開心的說:「怎么小武哥哥就能抓到,我們就不能。」
又一個少年從另一側草叢裡鑽出來,頂著根兒草啐道:「這兔子也太雞賊了。」
說話的正是李雲璟和陸舟。六年倏然而過,奶糰子也長成了蔥一般的少年。
李雲璟擼起袖子,忿忿道:「再來,爺就不信抓不到這小東西。」
陸舟一屁股坐在地上,擺了擺手道:「不行了,我跑不動啦。」
李雲璟一臉鄙視:「叫你平時少讀書多活動,你看你看,你這體力也不行呀。唉,算了算了,你還是在這等著吧,看我的!沒有你這小胖墩兒添累贅,我動作可快啦。」
陸舟有氣無力的點點頭,拱手道:「有勞二師兄了!」
李雲璟當場炸毛:「你不許叫我二師兄!我才不是豬八戒!」
陸舟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你本來就是先生收的第二個弟子,不叫你二師兄還能叫什麼。再說,是你自己想的多,我可沒說你是豬八戒。」
李雲璟氣的直撲過去,將陸舟壓倒在地上,咬牙切齒道:「你說過,我記性可好著呢!」
陸舟本就累壞了,被他壓著也沒力氣反抗,索性就躺倒在地,雙手搭在腦後,笑吟吟的說:「不叫你二師兄那叫什麼?」他轉了轉眼睛,賤兮兮道:「不如叫你璟哥哥?」
說著,像是發現什麼好玩兒的事兒,一口一個『璟哥哥』的喊個不停。
李雲璟不由得打了個抖,霎時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用手捂住雙臂,紅著臉叫道:「好好的喊什麼哥哥,你,你真是……」
陸舟見他窘態,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反應過來的李雲璟忍不住捶他兩拳,怒道:「平時你都喊我名字的!」
陸舟笑的快斷氣兒了,忙告饒道:「好阿璟,我錯啦,我們快抓兔子吧,一會兒都跑沒影兒啦!」
李雲璟這才罷手,昂著頭道:「今兒就叫你看看小爺的身手,好叫你知道小爺平時有多讓著你。」
說完,李雲璟單手撐地,稍一用力整個人便斜飛出去,在半空翻了個筋斗,而後穩穩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