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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0:25 作者: 棲風念
    別人的東西真好啊。

    即便那時他已擁有頗高的地位,賢良的聲名,公主殿下的青眼,可他頓覺索然無味——他還從不知被人疼寵呵護,滿心滿眼只他一人的滋味。若是擁有,他必定加倍珍惜。

    但已屬於別人的溫暖怎可輕易被他擁有,他很清楚自己搶不來,所以當有一個機會能毀去這份美好時,他略一猶豫,便做了其中推手。

    他得不到的,也不想別人那般歡喜。

    誰成想接下來的六年竟是自己輾轉反側,心碎難安。他竟比之前更加瘋狂的嫉妒傅沉歡——曾經得到和從未擁有,究竟哪個更可悲?看著傅沉歡煎熬絕望,他滿心痛快的同時,卻也覺淒涼嫉恨。

    直到她回來,她失憶,他便知自己胸口這惡氣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了。

    傅沉歡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手裡,雖然他很遺憾不能親眼看見他的表情,但想必一定十分精彩。

    可最後……

    可最後。

    為什麼他機關算盡,卻是成全了別人的愛情?他永遠也比不過傅沉歡,他們可以用兩條生命之重令他看清自己的痴心妄想。

    兜兜轉轉竟回到最初,天上地下,他們是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了。這一生他唯一沒有搶到的東西,若能再小心些……她是否能夠屬於他一回?

    永遠也沒有答案了。應斜寒猝然閉眼,白日風急忽起,夏意盎然宮景之中,他仿佛沉寂在冬日再無生命的枯木,與這滿園生機格格不入。

    ……

    ……

    臨江陵。

    床上靜靜安睡的男子容顏俊朗而昳麗,肌膚白皙若冷瓷細膩,一雙長眉凜冽墨黑,仿佛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不食人間煙火的矜貴與清雅。

    黎諾握著傅沉歡一隻大手,將他蒼白冰涼的手指抵在唇邊,無聲地吻了一遍又一遍。

    「諾諾,」門口溫潤的男聲伴隨輕輕敲門,「我方便進去麼?」

    黎諾應一聲:「進來吧。」

    她看著靜靜走近的雪溪,「怎麼啦?」

    雪溪笑道:「沒什麼,我看看他怎麼樣……唔,氣色越來越好了。」

    他心中安慰,回頭看一眼黎諾卻皺眉,「諾諾,你去吃些東西吧,這幾日你吃的也太少了些,人都瘦了。等到雪徹醒來知道是我把你照顧成這樣,肯定更不願和我做兄弟了。」

    他現在叫雪徹倒是順口,黎諾笑了笑,「我沒事,一會就去吃飯。我算著日子,他這幾日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醒了,我想看著他。」

    雪溪無奈,「好吧,那我把飯食端來,你多少吃些,不許像上次一般只動兩口。」

    「好,謝謝你。」黎諾眉眼微彎,點頭答應。

    雪溪淺笑著搖搖頭,「與我還客氣什麼。只要你好好的,把身體養好些,我才算對得起雪徹。」

    還不是她之前的說法令他擔心不已,口無遮攔地說若有一天自己不在——現在看她這副樣子,他是真的害怕。

    雪溪躡手躡腳轉身出門,他們曾相處過一段時日,他還記得黎諾喜歡吃的東西。思來想去沒敢像上次一樣擺的太多,怕她更吃不下,便花心思擺的精緻可口。

    飯食送來,怕黎諾不吃,又絮絮叨叨叮囑好幾句才離開。

    黎諾看著那些,猶豫了下不忍心拂了雪溪好意,便坐過去先拿了塊糕點,還未咽下,便轉頭吐出來。

    黎諾怕雪溪發現,迅速收拾了,心裡愁得很:並不是她不愛惜自己身體,實在是一年之期漸漸逼近,眼看也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自己都有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這副身體越來越差,真的一點也吃不下去。

    不知自己還剩多少時間,但至少要等沉歡哥哥醒來跟他解釋清楚誤會,並交代好後面的事,在這裡安排的放心,她才能安心回去。

    黎諾抿抿唇,最後看一眼飯菜,便有些心虛地溜回床邊。

    摸摸傅沉歡的手背,他仍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記憶中,他還沒有這般了無生氣的時候。

    「沉歡哥哥,你什麼時候醒呀……」

    傅沉歡閉目沉睡,鴉羽般濃密的眼睫無辜垂下,安寧而恬淡。

    他看起來像是累極了,這樣睡著也掩不住疲倦。

    黎諾看了很久,心疼地摸一摸他的臉。

    「算啦,」她小聲道,「不著急的。」

    沉歡哥哥,你累了便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裡陪著你,等你睜開眼睛就知道,以後我再不讓你生氣難過了。

    黎諾坐在這裡,忍不住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臉,不小心蹭到了他頭髮,有幾縷長發自床沿垂落,黎諾便伸手幫他攏攏。

    剛剛把他的頭髮收回來放好,卻見他手指微微一動。

    黎諾心一盪,忙不迭抬眼去看傅沉歡的臉。

    上一刻還閉目安睡的人,此時已半睜眼眸,漆黑沉靜的眼睛默默望著自己。

    黎諾驚喜地一下站起來,「沉歡哥哥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痛嗎?要不要喝水?」

    在黎諾連珠炮的發問下,傅沉歡沒有立刻說話,他初初醒來,眼中還是一片大雪般的茫然,望著她仿佛望著夢中人。

    黎諾小聲喚:「沉歡哥哥?」

    他微微動唇,「諾諾……」

    黎諾見他嘴唇蒼白,微有乾裂,雖然她一直會用水幫他浸潤,但也只是聊勝於無,便轉身跑到桌邊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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