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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0:25 作者: 棲風念
他大口喘氣,又哭叫道:「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這一生都會給諾諾祈福安靈……求你,欺負諾諾的、那賤婦我會休了她,我會賞白綾給她!我發誓……我必定帶著兒女日日焚香祭奠……」
「你的兒女已經去了,」傅沉歡漆黑的眼森然,輕聲:「莫再做這種噁心的夢,我會差人把他們的碎骨帶給你。」
安王倏然睜大眼睛,喉頭嗬嗬作響:「傅沉歡……傅沉歡!!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玉臻和我的女兒……他們是無辜的!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你殺了我所有的孩兒!我定會化為厲鬼!我絕不會放過你!」
傅沉歡雙眼血紅,慢慢彎唇,旋即哈哈笑出聲來,那聲音至慟至恨,令人不忍卒聽:
「我是畜生,你是什麼?諾諾也是你的女兒。」
安王發了狠:「傅沉歡,你知道本王最悔的是什麼?本王最悔竟沒發現你如此情深……你竟真的會下賤到愛上仇人的女兒……哈哈哈……早知如此,本王必定不會讓你心肝寶貝就這麼死了,必定一天割下她一塊肉來,好好送與你——」
一陣血腥氣湧上來,舌根下滿是鐵鏽味道,傅沉歡喉結上下滾動,將那口淤血壓了下去。
抽出腰間匕首,刀鋒一划,安王一根食指落在地面乾草上。
「一天割下一塊肉,原來你喜歡這種死法。」他說,「這是第一天。」
*
傅沉歡回到府邸時天已蒙蒙亮,他面無表情僵硬緩走。
前廳一燈如豆,微光薄弱,有人在裡面說話。
他站的遠,但那裡交談的聲音一字不落的聽進耳中。
「我說了很多遍,食骨金沒有解藥。羅大人,你怎麼還來問呢。」
「那就只能讓少將軍硬抗著?金砂穿骨之痛啊,豈是尋常人能熬的住的?段淮月,你醫毒雙絕……」
段淮月趕緊拂開羅真的手:「羅叔——首先你家少主子可不是尋常人,其次,我也沒你說的那麼絕。」
羅真惱了:「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沒給他開過鎮痛的藥,他可吃過一回?而且我也說了,他體內有兩道毒,毒性相衝,反而平衡。而且那陳年舊毒只損傷記憶,不算棘手,只有食骨金是內耗慢性毒,毒的就是內功深厚卓絕之人。內力壓制,才越控越重,最後才全身骨頭都化作金砂。」
他話鋒一轉,「但如若不用內力鎮壓毒性,除了慘痛異常,也不會有什麼大事。你們攝政王何等人物啊,呵,我從未見過他用內力抵製毒性。」
羅真嘆息。
段淮月看著羅真憂心忡忡的臉色,收斂了語氣中的尖酸刻薄:「要我說,他那是心病。沒有一劑心藥,大羅神仙也難救。」
「你們家少主子這樣情痴之人,真是當世罕見。若不是蕭大人拿出了那個木盒子——說實話,我覺得他都未必撐得到現在。要麼說這位小郡主,真是情深意重又冰雪聰明,她做了那樣的事,卻留下這麼個無法打開的盒子,想來也是擔心沉歡想不開,要保他的命。」
說不定,這盒子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可偏偏以遺願之名,牽住了傅沉歡。
段淮月摸摸鼻子,還有句話他不敢說,其實換作他,與其如此,還倒不如痛痛快快一起去了,免得在這世上活受罪。
羅真看他一眼,轉過頭,又長長嘆了口氣。
他那滿頭白髮,看上去似乎更老了些。
這段日子,大家已經將所有情況了解透徹,兵變前京城發生的一切事,他樁樁件件跟著查過來的,作為一個局外人,也覺得心情沉重。
傅沉歡不是傅氏子孫已然可以確定,至於究竟是不是安王所言的墮箱奴,人人心中自有一桿秤。
不過,持懷疑態度的人還是極少數,因小郡主以命做保,讓安王的指控看起來完全是污衊。
羅真活到這個年紀,見了太多事,已不在乎傅沉歡的血脈究竟如何,但卻實在惋惜黎諾。
她用命保住了少將軍的名聲——即便到現在為止,他的身份還撲朔迷離,但即便真的是傅氏後代,除了滿門忠烈的榮耀,他身上的軍功皆是自己一筆一筆掙得,並無人敢質疑這一點。
更何況,現在的傅沉歡已經不是昔年的傅沉歡了。
「安王也真是狠毒到沒有肝腸,自己的女兒,竟能忍心如此折磨,放任她由青犽撕咬。」羅真見過黎諾,知道是一個嬌柔稚弱的小姑娘,每當想起她的結局,他都覺於心不忍。
更別說情根深種的少將軍,該是怎樣的痛心蝕骨,萬刀凌遲。
段淮月道:「所以沉歡唯獨留下安王府那群人慢慢折磨……不過,這樣只怕這會讓仇恨越來越大,最終將心性扭曲的面目全非。認識他這麼久,他已然與從前光風霽月,溫潤如玉的君子不同。」
「不說別的,就說最近的正陽關之屠,永辰王的七州連軍全部被坑殺,連最低階的士兵都沒有放過。」段淮月雙手抱胸,歪頭道,「雖說政變是你死我活,可何至於此?不勸撫,不招降,他定要把史書上自己那筆留得如此血跡斑斑麼。」
羅真道:「斬草除根,何錯之有?若你知道天合三年永辰王回京述職,如何與安王狼狽為奸踐踏於他,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那前些日子,折了御花園中秋府海棠花枝的那些宮女,又是什麼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