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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0:25 作者: 棲風念
    路過黎諾身邊時,那車上其中一箱子的木板縫隙中,正有一雙眼睛麻木地望著外邊,猝不及防與黎諾對視。

    那眼珠清澈,卻也帶著死寂的絕望。

    不知怎麼,黎諾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傅沉歡的場景,他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凜冽清冷,像是從神壇上走下來的畫中仙。

    她閉了下眼睛,心中低嘆。

    走進府門,接待的是一位管事。方才那位斥責牙人的侍從只有跪在一旁行禮的資格。

    管事自稱姓吳,「小郡主是稀客,請到前廳歇息一下,我家大人很快便回。」

    似乎看出黎諾有些出神,他瞭然笑道:「小郡主身份尊貴,想來沒見過那等腌臢東西,怕是衝撞了。您有所不知,這奴才也分三六九等。方才那個叫墮箱奴,是最低賤的奴隸,給尋常百姓逗樂用的,稍微富庶些的商賈都不屑沾染,更別說您,定是沒見過了。」

    這是原書設定,但黎諾是接受人人平等教育的,看了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他們棲身的箱子也實在太小了。」

    「小郡主真是心善,墮箱奴就是這樣的。他們多數沒有休息的時候,若是主人家心善,許他們歇上一兩個時辰,他們也只能回箱子中,免得髒污了別的地方。」

    吳管家笑道:「您不必心疼這些賤奴,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惹您皺一下眉頭都是死罪。」

    他將她引到前廳,放了好茶,沒過一會兒,應斜寒便進來了。

    黎諾對那日的事始終有陰影,就算背後主使是黎姮,她見他也覺心中發寒,即便他找補一般的送了自己那個鐲子。

    黎諾緩緩摸上手腕,她早已換了新鐲子,是傅沉歡送給她的。

    「諾諾,你今日……」

    「應表哥,我有極要緊的事與你商議,我們可否去你的書房說話?」黎諾懶得與應斜寒寒暄,只想開門見山。

    應斜寒是聰明人,立刻看出黎諾思緒,當下也不廢話,帶她到了書房。

    「應表哥,我今日來是有一事想求你幫忙,」見應斜寒關好了門,黎諾開口,「你一定知道護城河橋墩下出了一具屍骨的事,我父王昨日連夜進宮,已向皇上稟明,這副骸骨正是當年傅闕將軍的獨子傅沉歡的。而現在的傅沉歡,乃是他尋找的一位替身。」

    應斜寒很悠閒的坐在椅子上,微笑道:「王爺的這個說法,並不讓人意外。」或者說,這已經是大多數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是父王欲致沉歡哥哥於死地,他說他找來的這個替身,是一位墮箱奴。」

    應斜寒神色一變,半晌若有所思搖頭:「安王爺還真是不給傅將軍留一點活路啊。墮箱奴地位低賤,還不如稍有頭臉的大戶人家養的狗金貴。若真做實此等身份,任憑傅將軍戰功赫赫,也定不會被世人所容。」

    黎諾道:「這是誣陷。」

    「誣陷?照我看來,這大概不是誣陷,是事實吧。」

    應斜寒信手取了紙筆,行雲流水地在紙上畫下一個圖形,「諾諾,清者自清,你這樣急,是不是知道什麼?墮箱奴的鎖骨與左腿皆有奴印。鎖骨麼……你大概不知,但我聽說你曾為傅將軍換藥,他左腿上的奴印,難道你沒看見嗎?」

    黎諾看著應斜寒舉起那紙,倔強咬定,「這是誣陷。」

    「好吧,」應斜寒丟開紙,「你說今日來想請我幫忙,那你告訴我這些,我又該如何幫你呢?」

    黎諾抿唇,「如果他們的計劃成功,對沉歡哥哥是很大的傷害,他很有可能會因為這個身份被人們嫌惡,我不會讓他們這樣折辱他。」

    「那我倒不明白,如果此事是真的,」應斜寒似笑非笑,語調輕曼,「我是說假設。假設是真的,你也一點不在乎嗎?不在乎他這樣低賤的身份。」

    黎諾毫不猶豫:「我不在乎。」

    應斜寒平靜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波瀾,他垂下眼睫,將情緒掩飾得很好。

    「他們用這樣惡毒的計謀,如果什麼都不做,就算沉歡哥哥勝戰歸來,等待他的也不是感激,很有可能是重罪的枷鎖。而且我最擔心的是,他的龍州軍里也有人迂腐不堪,對他倒戈相向。」

    應斜寒點頭,如果是普通奴隸也罷了,墮箱奴的身份實在太低,自有心高氣傲之人無法接受一軍統帥是這樣的賤奴。

    應斜寒微笑道:「但是,以我對傅將軍的淺顯了解,他對你愛之深重,總不會什麼準備都不做便離開。他若留下了他的心腹保護你,那日後這些留在京城的人了解此秘辛,難免不會有人動搖了心思摒棄忠誠。對於傅將軍來說,依舊是個麻煩。」

    黎諾道:「所以我將沉歡哥哥留下的人騙走了。」

    「你將他們都支走了?」應斜寒直起身,驚訝地看了黎諾一會兒,慢慢靠回椅背,「你這樣做,倒將他保護的好。難道你就沒想過讓那些人帶你一起走?」

    黎諾目光極其認真:「我不能走。我走了,誰幫沉歡哥哥解決這惡毒的冷箭?我是安王的女兒,只有我親自出面,才最令人信服。」

    應斜寒盯著她看了很久,他是極聰明的人,黎諾只說開頭,他便幾乎將她的整個想法瞭然於心。

    他微微啟唇,語調有一種奇異的慢:「你知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是死路一條?」

    「知道。」

    「你想拆穿他們的計謀,固然可以護住傅沉歡,但你一定會被惱羞成怒的皇上、甚至你的父親施以最嚴酷的刑罰。他們絕不可能放過你,甚至不會讓你有太舒服的死法。傅沉歡……他絕對來不及趕回來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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