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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40:25 作者: 棲風念
    受了這樣的傷,即便在床上躺幾個月都不為過,他是怎麼做到從那小院走到祠堂來的?還有,他來這裡——是因為得知她在祠堂罰跪麼?

    黎諾擰著眉,忽然一下回過神來,顧不得考慮那麼多,連忙將身下的蒲團隨便丟出去幾個,迅速地一一擺齊。

    然後怎麼辦?——她的計劃中沒有這場戲。

    她心中打鼓:自己隨機應變能力不算差,但並不擅長細水長流。每次和傅沉歡長時間相處,她都會事先做好準備——到底是該雙目含情的望著他,還是低頭含羞帶怯;是該小聲輕語,還是要急切心疼。

    這裡邊的細節,她總會認真揣摩一遍,再去實施。

    現在這該怎麼演……沒有仔細推敲,沒有精心設計,她演砸了、演過了怎麼辦?

    但此刻情況也不允許遲疑,傅沉歡拖著病軀深夜過來看望自己,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機會,務必要小心謹慎地利用好。

    黎諾心念電轉,千頭萬緒堆在腦中草草成型,她站起來,深吸一口氣跑去拉開門,「沉歡哥哥你……」

    她一臉不可置信,仰頭望著面前高大挺拔的男子,「你的腿怎麼——」

    傅沉歡明白她的驚詫,溫聲解釋,「我戴了義肢。」

    他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她:她臉上沒有傷痕,動作舉止看上去並不滯緩,那些人應當沒有下狠手,大抵只有些輕微傷。

    還好。

    幸好。

    懸了一路的心,總算稍稍放下。

    黎諾低下頭,目光落在傅沉歡被寬大衣擺遮住的腿上,「你、你戴了義肢……」她倏然抬頭,又氣惱又心疼,「這怎麼能行!你傷根本都沒好,竟然走了這樣遠的路?你快過來坐下讓我看看,你……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傷的那樣嚴重,怎麼不告訴我就用了義肢。」

    她忙不迭伸手去扶傅沉歡的臂彎,將他往屋裡拉。

    傅沉歡身體一僵,儘量不著痕跡地將自己手臂抽出來,向懷中伸去,「無礙的。我不便進去。我來是想……」

    「還說什麼方不方便,快進來。」黎諾聞見他身上的血腥氣,別說她「傾心喜歡」傅沉歡,就算是個人,也不能就這麼放任他走。

    她不由分說,一手托著他手肘,另一手竟去攬他腰,小心翼翼仿佛對待虛弱病人般,「先進來,外面冷。慢點走,慢慢的。」

    傅沉歡腰身勁窄,但黎諾身形嬌小,手臂纖細,想攬住傅沉歡的腰實在勉強,只能將將扶著他。

    「往這邊,小心腳下……慢點……」

    傅沉歡本想像方才那樣掙脫,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然而,身旁姑娘的一雙手柔軟的仿佛一捧溫水,就連些微用的力氣,都充滿了呵護意味。

    傅沉歡白皙的耳根漸漸泛起一抹薄紅,借著夜色與烏黑髮絲掩蓋的嚴實。

    鬼使神差地,他終究順著黎諾的力道,並未再掙。

    清甜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傅沉歡喉結上下滾動了下。這幾步路走起來,竟比他自己一人從小院到祠堂走的還要艱難。

    黎諾把傅沉歡帶進祠堂後,回身關上門。

    立刻地,外邊呼嘯的寒風盡數沒了聲音,只剩他們相對而立,一個仰頭,一個俯首,目光正撞在一起。

    作者有話說:

    第13章 情起而深

    傅沉歡睫羽輕顫,先行轉了目光。

    黎諾卻沒注意他神色,隔絕外邊寒氣後,他身上血腥味更濃。她這才發現傅沉歡的衣擺已經被鮮血浸濕,濃重的顏色紅的發暗。

    黎諾看了傅沉歡一眼,蹲下去挽他衣角。

    傅沉歡傾身去攔,「莫看了。」

    黎諾不肯,揪著傅沉歡的衣角沒放手,「你走這麼遠,肯定又傷重了。」

    傅沉歡不知為何執著,「沒什麼,我心中有數,自是無礙才會走動。」

    他知道,他的腿傷口已經崩裂,必然猙獰可怖,那般醜陋模樣曾讓她瞧見過,他想來總覺不堪。

    以後,他不想再讓這個的小姑娘看見自己這一面。

    不過些許痛楚罷了,在她面前,他更願忍痛,也要站著。

    黎諾見傅沉歡堅決,只好先退一步再徐徐圖之,「沉歡哥哥,你先站在這裡別動,等我一下。」

    「我很快,你忍耐一下啊。」黎諾邊說邊跑到祠堂側面,拿了一把椅子搬過來。

    安王府的東西自不必說,皆是頂好的。這椅子紅木打造,分量十足十的重,黎諾身形溫婉嬌小,搬它過來還是會吃力。

    傅沉歡見了,下意識向她的方向走去,剛邁出一步黎諾便眼尖發現,「沉歡哥哥你別過來,你的腿不能再傷了,你——乖!聽話!」

    老天爺啊,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哄男人。

    這就是臨場發揮的下場,台詞簡直爛到家,黎諾自己都覺得離譜。

    但好在傅沉歡聽話,果真沒有再往前走。

    月光照進窗欞,只能看見他似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神色卻因為在光線陰暗而看不清楚。

    黎諾將椅子放在傅沉歡身邊,「沉歡哥哥,你快坐下,不要再亂動了。先休息一會緩一緩,等下……嗯……」她提議,「等下天色再晚些,我背你回去吧。」

    傅沉歡神色複雜:「什麼?」

    他並非沒聽清楚,相反,每一個字他皆聽得極其清楚。

    「你不可以再走了,你還沒有到可以用義肢的時候啊,這樣走上一遍已經很傷身體了,我不能再放任你走回去糟蹋自己的身體,」黎諾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露出一個皎潔乾淨的笑,「你不用擔心,我力氣很大的,背的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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