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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30:48 作者: 藍艾草
楊桃兒攔腰抱住了楊杏兒,大喊:「不許打我姐姐!」她搜腸刮肚想起一句:「不然我告你外婆去,讓你外婆剁了你的爪子!」
楊杏兒想笑,又有點想哭,她的情緒有點複雜,抱著她的小身子暖呼呼的,她用力回抱住妹妹:「桃兒別怕,姐姐打了人家的腦袋,讓他打回來就兩不相欠了!」
她小小年紀,倒有一種鏗鏘的氣勢,讓梅建軍愣了一下,眼裡笑意閃動,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彈了一指:「打過了。」
楊杏兒摸著額頭睜開眼睛,傻傻盯著梅建軍:「你……」方才太過尷尬,又哭又罵,還把人家腦袋打了個包,怒氣平息,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其實小三子被送走,不止是帶給楊桃兒惶恐,還讓楊杏兒也有了物傷其類的感觸——家裡能把小三子隨意的賣掉,難保有一天不會把她跟桃兒也隨意的賣掉。
她心裡的焦慮既不能對著已經傷心斷腸的吳英玉講出來,又不能去跟楊六虎楊婆子據理力爭,誰會去在意五歲小孩子的心理感受呢?還是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
楊桃兒才三歲,做姐姐的天然生出一種擔當,總覺得她懵懂無知,又小又可憐,更不能說別的嚇著她,只能把情緒團巴團巴壓到了心裡。
梅建軍不過是趕了個湊巧,就挨了她一下子。
「你什麼你?我比你大,都不叫一聲哥哥?」梅建軍從小就是個活土匪性子,爺爺奶奶對他約束的少,在幼兒園裡就是孩子王,每年回到鄉下更是變著法兒的淘氣,帶著幾個表兄弟外村裡的孩崽子們追雞攆狗,成群結夥的淘。
他總覺得自己有領導天份,調派起手底下的孩崽子們也頗有氣度,還向村裡的孩子們洗腦:「我爸爸在部隊上就是官,手底下帶著兵呢。我以後也要進部隊當官,你們都是我手底下的兵,都要聽我指揮。」
那聲「爸爸」就把他跟鄉下孩子的生長環境區別開來了。
鄉下孩子一水兒喊「爹」,「爸爸」可是個洋氣詞兒,只有城裡孩子才這麼稱呼老子。
楊杏兒不情不願的喊了聲:「建軍哥。」又講條件:「我都叫你哥了,你可不能去我家告狀。我家裡今兒亂著呢。」為了嚇唬住梅建軍,又強調一句:「你要是去告狀,我家裡人嫌我跟桃兒煩,把我們倆都送人,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破四舊的風雖然從六十年代末就吹了一遍,每個生產隊都有堅定的無神論者,先進分子都入了黨,但也有不少婦女老人嘴裡信奉無神論者,心底里還是敬著鬼神祖宗。
楊婆子就屬於這一類人,並且還時不常給楊杏兒講講鬼神志怪的民間傳聞,讓楊杏兒順嘴就帶了出來。
梅建軍對「做鬼也不放過你」不覺得悽厲,反而對她那句「把我們倆都送人」頗感心酸。
他難得收起嬉皮笑臉,低頭向楊家姐妹倆保證:「我一定不會告狀的!要是外婆問起來,我就說是自己淘氣磕的。」
楊杏兒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說:「那我送你家去。」
梅建軍七歲了,秋天就要入小學,還從來沒被哪個小孩子給為難,他抓抓頭髮,一臉無奈:「好吧好吧,你送我回家。」
他走在前面,楊杏兒牽著楊桃兒走在後面,半道上離了七八步遠,楊桃兒小小聲問:「姐姐,你是怕他回去告狀,跟過去看看嗎?」
楊杏兒唇角邊露出一點笑意,又馬上忍住了:「也不是。他腦袋一個大包,送回去放心。」低頭對上楊桃兒亮晶晶的眸子,總覺得這個妹妹聰明的不像話:「你小孩子不懂。」
楊桃兒被楊杏兒從年齡上鄙視了一番閱歷,她也不犟嘴,嘿嘿一笑,邁著小短腿一路到了鄭家。
鄭婆子年紀要比楊婆子大個六七歲,是個大臉盤高個頭的女人,見到梅建軍額頭上的包差點沒心疼死:「軍啊,你這是怎麼弄的?很疼吧?」
梅建軍眨眨眼睛,聲音又軟又委屈:「我不小心自己磕的,要吃奶糖點心才能止疼。」
隔牆站在外面的楊桃兒姐妹倆都鬆了口氣,又湊到門口去聽,鄭婆子笑罵:「你個饞貓,等著啊!」鄭婆子的腳步聲進了堂屋又出來,然後聽到她喊了一聲:「臭小子,叨一口吃的就跑,你屬狗的啊?」
梅建軍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大門口,躥出來正對上在藏在一側的楊家姐妹倆,他沒敢拉楊杏兒,低頭牽住了楊桃兒往鄭家屋後繞。
楊杏兒一見妹妹被要拐跑了,撒腿就追。
三個人到了僻靜處,梅建軍把手裡的兩顆奶糖一塊點心往楊桃兒手裡塞:「哥哥請你吃。」
楊桃兒聞到了點心香甜的氣味,口水都出來了,笑的甜滋滋的:「謝謝建軍哥哥。」
梅建軍被小丫頭燦爛的笑臉晃了一下,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感覺跟小雞崽子的絨毛似的,手感忒好,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啪」的一聲手上挨了一下子。
「不許摸我妹的腦袋。」又瞪楊桃兒:「把東西還給人家。」
楊桃兒聞到點心的香氣就走不動道了,更何況還有兩顆大白兔奶糖,哪裡捨得還回去。她咽著口水可憐巴巴拖長了調子喊:「姐姐——」
楊杏兒最受不了她小可憐的模樣,可是吃人嘴短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小眉毛一豎教訓她:「一點吃的就把你哄跑了?你要吃他的東西,就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