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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28:26 作者: 蘇眠說
    她一怔,與眾人一道望向城樓上,果然是那個嫖客。霜雪漫天,他一身華服立在城堞之間,容姿凜凜,鎮得人群靜默了片時。

    他什麼也沒有說,已經讓人們感受到了某種壓力。他是上位者,而試圖反抗的人,只能落個懸屍城樓的下場。

    突然間,一個纖細的人影搶上了城樓,把璐王狠狠一推,嘩啦就給了他一巴掌!

    人群呆住,好像全都被封進了冰里,凍得連哆嗦都沒有一聲了。

    所有人都看見了,那少女一巴掌下去乾脆利落,璐王身子一晃,旁邊的兵士立刻扣住了少女。

    人群突然意識到什麼,爆發出了吼聲:「放開她!」「舍盧狗,放開她!」「你殺人不算,還要欺負人嗎!」「這巴掌打得好!」……

    阿苦怔怔地抬著頭,看著城樓之上,旗幟飛飄,少女和王爺隔著尺許距離僵持著。

    那是小葫蘆嗎?那是她的小葫蘆嗎?她好像不認識她了。

    晏瀾慢慢放下了捂著臉頰的手,目光冷銳地盯著莫嫮,「你這是何苦?」

    少女咬了咬唇,她終究不如他心狠,她自己當先流下了淚來。可是她的聲音卻很定,沒有顫抖,語調里甚至帶了冰冷的笑謔:「那都是我的街坊鄰居,你殺了他們,我打你一下,你不虧吧?」

    晏瀾眼睛也沒眨一下,「他們都是亂民。」

    少女溫文爾雅地輕聲說:「那你也殺了我算了。」

    晏瀾突然不耐煩起來,「你搗什麼亂!這事情與你無關!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叔叔伯伯平時都在做什麼,你根本不了解他們,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她似乎被他嚇住了,那形狀優美的柳葉樣的眉稍稍擰了起來,眼睫毛微微顫,眸子裡還有未盡的淚,像兩汪清澈的湖。風雪在兩人中間穿梭呼嘯,將那兩汪湖水蒙上了輕渺的陰翳。

    他有些後悔了。

    她一向是那樣溫柔可愛的人兒,她從來不曾這樣疾言厲色過,也從來不曾這樣倉皇驚愴過。

    他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也根本不了解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地笑了一聲。

    奇特的笑,像是從喉嚨里發出的死氣。

    「你高興怎樣便怎樣吧。」她說,「不是從來都如此麼?」

    她轉身便走,守城的士卒去攔她,晏瀾擺了擺手。

    他看著她下了城樓,如一滴水淹沒在人海之中,片刻之後,他便再也找不見她了。

    他想告訴她,不是的,不是他想怎樣便怎樣的。可是告訴了又有什麼意義?

    該走的人,留不住的。

    ☆、第24章 掙揣

    阿苦終於在一個偏僻的街角堵住了小葫蘆。

    路上冰滑,她追得匆忙,好幾次險險摔倒。風雪把她的聲音都混成了撕裂的破絮:「小葫蘆!等等!」

    小葫蘆安靜地停下來。

    「我,我可好久沒見你啦!」阿苦奔上前,喘著氣對她笑,「你剛才真厲害,底下的人看了都叫好呢!」

    小葫蘆今日披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內襯著金絲緄邊的水紅衫子,華麗而優雅,長發盤成了少女的髻,用一根長長的玉笄壓住,玉色瑩潤,就像她的眼。她眨了眨眼,眼眶裡的淚水好像已經乾涸了,只臉頰上還留了幾道淺淺的印痕。

    阿苦笑起來,眼中亮晶晶的:「你變漂亮啦!」

    小葫蘆和和氣氣地說:「你也是。」

    話里卻透著仿佛是多年不見的生疏。

    阿苦頓了頓,猶疑地上前兩步,想去拉她的手,她卻避開了。阿苦收了笑,輕聲道:「他欺負你,你別要他了。」

    小葫蘆歪著頭看她,眼神很複雜。阿苦知道小葫蘆懂的比她多,想的也比她多,心裡有些著急了,「就是這麼回事,他是壞人,是嫖客,是殺人犯,你撂了他吧!」

    小葫蘆又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上仿佛有冰晶子輕輕墜落下來。「我也想撂了他。」她的聲音愈來愈低,「他是舍盧人,我爹說了,舍盧人沒一個好東西。」

    阿苦撓了撓頭,弱弱地道:「不管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你陪我?」小葫蘆卻突然笑了,促狹地覷她,「你還是去陪你的白衣公子吧!」

    小葫蘆這一笑,阿苦只覺得天地都開春了,當即挽住她手臂蹦蹦跳跳地道:「你別管我,我好著呢,你要照顧好自己,別給自己找氣受。」

    小葫蘆默了默,「可不是給自己找氣受麼。」

    阿苦沒聽明白,「什麼?」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給自己找氣受麼。」小葫蘆抬起臉看著茫茫風雪,聲音很平靜。

    「你……你還喜歡他?」阿苦雲裡霧裡地道。

    小葫蘆說:「你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跟割塊肉一樣,說下刀就下刀,說水煮就水煮,說吃掉就吃掉了?」

    阿苦打了個哆嗦,「這什麼比方。」

    小葫蘆輕聲說:「痛死了。」

    阿苦連連搖頭,「不,還是割肉更痛些。」

    阿苦將小葫蘆送回家,又偷偷回了一趟扶香閣。弋娘看到她就跟見鬼了也似,非但不高興,還直把她往外趕。

    「去去去,你還知道回來?」弋娘拿笤帚啪啪啪打她,「師父很帥是吧?師父很厲害是吧?老娘每天等得望眼欲穿,你連個信也不知道寫……」

    「我不會寫字啊!」阿苦捂著屁股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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