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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28:26 作者: 蘇眠說
    一個高大的人出現在李大餅子身後。

    李大餅子笑著回頭:「客官要點什麼?」然而看到那人,他便呆滯住了,轉眼,他堆上了更假的笑容:「是您呀官爺……」

    阿苦站起身來張望,可是那人已帶著李大餅子進了一條陋巷,李大餅子連煎餅攤都不管了。

    不會吧……阿苦張大了嘴。

    李大餅子,可不會惹了什麼官差吧!

    她小心翼翼地蹩到了煎餅攤邊,往那巷子裡瞅了一眼,立刻縮回了身,耳朵貼牆仔細聽著動靜。

    「那邊答應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的威壓。

    「答應了,答應了!」李大餅子忙不迭地回答。

    「幾時成婚?」

    「這……」李大餅子顯然愣了一下,「還沒排日子……」

    「你把人領回鄉下拜堂。」

    「這我還沒跟她家裡說……」

    「一個妓院裡的雛兒,還要廢那麼多口舌?公主給的銀子都被你吃了?」

    ——「唔唔唔唔唔!」

    「閉嘴。」一個冷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驚呼,而那隻大手仍然捂緊了她的口。男人從她身後箍緊了她,輕而易舉地將她拉離了煎餅攤子。

    他放開手,她立刻跳開幾步遠,兩手叉腰立刻要罵人的時候,眼睛瞪圓了——「是你?大嫖客?」

    晏瀾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我那次去扶香閣是辦事兒,怎麼你老這樣叫我?」

    「每個客人來咱閣里都是『辦事兒』。」阿苦理直氣壯。

    晏瀾語塞。

    阿苦搖了搖頭,其實她心情並不好。剛才聽到的那句話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回味一下。

    但她不需要在陌生人面前回味。

    於是她轉過身去想往回走,晏瀾又三兩步跟了上去,銅扇子擋著臉,壓低聲音道:「那人我認識,很不好惹——你瞎偷聽些什麼呀。」

    阿苦腦子轉了轉,「那你怎會在這裡?」

    晏瀾不做聲了。

    阿苦道:「還是來『辦事兒』?」

    晏瀾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道:「我是來找莫姑娘的。」

    「莫姑娘?」阿苦停了步子,想了半天,「你是說——小葫蘆?」眼睛漸漸地睜大了,「你跟小葫蘆……唔唔唔唔唔!」

    ***

    「咚咚咚咚咚咚」。

    阿苦敲窗子的節奏是一點空隙也沒有的,一連六下重敲,能把人的魂兒都給敲出來。不然她早先屢次半夜進司天台,也不會鬧得人仰馬翻。

    「做什麼呀大半夜的。」小葫蘆卻已經習慣了,打著哈欠開了窗。

    「你跟小王爺怎麼回事?」阿苦瞪著她,開門見山就問。

    今晚的月亮很亮,把阿苦一張白皙的臉照得跟鬼似的。小葫蘆的表情抽了抽,然而她還是很平靜,「什麼怎麼回事。」

    「他今天來看你了?」

    「嗯哼。」

    「他幹嘛來看你?」

    「他高興。」

    「他幹嘛高興來看你?」

    「……」

    「你們在一起做什麼了?你們在一起能做什麼呀?哎我說你都不來找我了,敢情是你有新夥伴了……」

    「他不是我的夥伴。」小葫蘆耐心地糾正,「他是我喜歡的人。」

    阿苦傻眼了。

    小葫蘆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聽不懂。「你都要嫁人了,還不知道什麼叫喜歡?」

    阿苦說:「我只知道什麼叫不喜歡。我不喜歡沐陽公主,也不喜歡李大餅子。」

    小葫蘆道:「人是不能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的。你不能嫁給李繼忠。」

    阿苦反應了老半天,才想起李繼忠是李大餅子的正名。

    小葫蘆又說:「你要是想不明白,你就不該現在嫁。」

    「可是我娘逼我嫁,我也沒有法子。」阿苦下意識地反駁。

    小葫蘆笑了一笑,「是嗎?」

    她抬手便要關窗,被阿苦一把抓住了窗稜子,「那你和小王爺打算怎麼辦?他可是舍盧人的王爺!」

    小葫蘆仍是笑,不說話。她的笑容那麼美麗,美麗得有了幾分寂寞的味道,竟讓阿苦感到有些難受。

    小葫蘆合上了窗,阿苦轉過身,看見月光妥帖地灑滿了人間。

    這天晚上,在九坊擺煎餅攤的李繼忠,死了。

    ***

    小閣之中,簾帷靜默垂落,未殊端坐蒲蓆上,對著式盤靜坐發呆。

    晏泠隔著輕飄飄的簾帷望著他,那麼飄渺的一個男人,真像外界傳言的神仙一樣,仿佛一不留神便能乘風飛去。這樣的男人,不知到底還有沒有心?

    「李繼忠是不是您殺的?」她壓低了眉毛,頗有些小孩子似的憂悒。

    未殊抬起了頭,「什麼?」

    「我們舍盧人,不作興漢人那套假模假式。」晏泠咬咬牙,目中晶瑩,「原來仙人這樣心疼那窯子裡的小姑娘,都肯為她殺人了。」

    未殊道:「不是我殺的。」頓了頓,又道,「請殿下不要在司天台地面侮辱小徒。」

    晏泠呆了呆,漸漸地,眼底蓄起了淚花,口氣卻是嘲諷的:「本宮聽聞令徒可是真心想嫁他的,這一來令徒不知該有多傷心吧!」一跺腳,轉身便走。

    未殊並不留她,只是略微怔忡。秋深了,垂落的簾帷之外是一庭空闃的冷。他站起身來,無妄問:「公子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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