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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28:26 作者: 蘇眠說
他的瞳仁輕微地一縮。
「上課吧。」她低聲,「往後還不知能不能來了。」
「能的。」
「要嫁人,肯定忙得很。」
「你嫁不了。」
阿苦愕然地抬起頭,「你說什麼?」
他頓了頓。
「你是不是從沒相信過我的判斷,阿苦?」他靜靜地凝注著她,「我教你的那些,你是不是只當好玩,從不當真?我說你要嫁的人活不到明年,你是不是仍舊要嫁?」
他的話音那麼平和,就像一直以來那樣沒有任何波動。可是他的問話卻一句比一句急促,她被他質問得有些怔忡,腦子裡亂糟糟的,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她……她確實動機不純,她說跟他學占算,只是一個接近他的藉口。
可是現在想來,她好像真的從沒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過。
這對於一個熱愛自己職司的人,似乎是一件很傷人的事情。
可是她最後只是說了句:「你不要嚇我……」
他轉過身去,背影雪白如一片月。
「那便當我是嚇你吧。」
這一晚,課下得很早。未殊講解了幾種彗孛,阿苦很努力地去記了,可在她看來,那些掃把星的形狀簡直都是一樣一樣的。未殊知道她心不在焉,便讓她早些回去。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這個,要是我能親眼看見就好啦。」
他看著她,許久。
「明年冬十月,應當有星孛。」
她一驚,「你連這個都知道?」
他沒有回答。
難道這屬於他的不傳之秘?
她愈發好奇了,卻不敢多問。她已經感覺到他今日心情不好,周身的空氣都是冷的。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那我回去了。」
他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嗯。」
嗯嗯嗯,永遠都是嗯嗯嗯,能不能有一點語氣,有一點表情?!她默默腹誹,又說道:「往後我來也不定時,你不要等我……」
「我沒有等你。」
「哦。」有些失望,她垂下了眼帘,「對不起啊,我平常很講信用的,這回我真拿不準。我是真的很佩服你,想跟你好好學點兒東西,可不是我不尊師重道啊……」
她越說越忐忑,說到最後,聲音細如蚊蚋。可是他反正也不在乎,自己幹嘛還想著安慰他?誰知道他卻忽然截斷了她的話:「這些日子宮裡有事,你少來也好。」
她一怔,下意識地問:「什麼事?」
他沒有做聲。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多這一問:「哦,哦,好的,好的。」
雖然似乎不那麼難受了,可是尷尬卻一點沒少。他不言不動,她只好轉身,邁步。
「阿苦。」
她陡然回身,眼睛都亮了:「仙人還有什麼吩咐?」
他看著她:「你很喜歡茉莉嗎?」
「哦……」她撇了撇嘴,「不喜歡。是小葫蘆喜歡。」
他點了點頭,「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這回多了幾句叮嚀,原是格外罕見的事,她卻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憂鬱里沒有發覺。
便「哦」了一聲,當真離去了。
他在高台之上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過了皇城根,那小小的影子再也找不見了,才回到司天台中。
無妄在閣子裡打著哈欠,「公子回來啦。」
「嗯。」他走進房間,與外面的秋寒截然不同的馥郁溫暖頓時包圍了他。無妄懶懶散散地跟了進來,抱怨道:「這幾盆花好難養,冬天到了,合該死了。」
「那就丟出去吧。」未殊說。
「哎!」無妄高興地應了。
☆、第14章 貞人
煎餅攤的李大餅子求娶錢阿苦,扶香閣的竇三娘愣是把聘禮抬到了兩萬貫。也不知道那一賣煎餅的哪來那麼多錢,跟石頭似地直往扶香閣里砸,終於是把竇三娘砸得頭暈手軟,一張口就答應了。
「我聽聞他家老母親快不行了。」弋娘卻還有些憂心忡忡,「這不會是拿我的阿苦去沖喜吧?」
「我看阿苦自己挺樂意的。」竇三娘挑了挑眉毛,「她比你通透,她不認人,只認錢。」
弋娘又嘆了口氣。她上次跟阿苦把話說重了,其實自己也不那麼樂意讓阿苦嫁個煎餅郎。可是那隻玉環的主人,難道是她們能沾惹的人物?阿苦原本念師父念得那樣發狠,不知怎麼地這幾天卻換了心思,整個一恨嫁臉,就差沒把自己打扮成一煎餅貼到李家攤子上去。這幾天聘禮送到,阿苦就歡天喜地馬不停蹄地出去買首飾買裙子了。
「她現在把聘禮錢花了,不是坑自己麼。」弋娘又說。
竇三娘哈哈大笑,跟個男人似的笑得前俯後仰。
「這才是聰明姑娘。」竇三娘大笑著,朝弋娘眨了眨眼睛,「別說,我看她主意大著呢,吃不了虧。」
時候已近傍晚,扶香閣的飛檐上風燈飄旋,紙醉金迷的色澤一層層往外暈開,染透了天邊黯淡的霞光。阿苦坐在槐花坊的金記首飾鋪子門口台階上,撐著腦袋看那晚霞,心裡茫茫然飄過占經上歪七扭八的字眼,可是她一個也記不起來了。
她真是這世上最差勁的徒弟。
從這裡,隔幾個店面便能看到李家的煎餅攤。她偷偷觀察了很多天,那小販人和善,對著主顧從來是一張笑臉,就是滿臉麻子,她瘮得慌。她有時覺得就這樣嫁了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她不喜歡他,可是他也不會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