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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23:10 作者: 蕈姑
    姜無芳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悄咪-咪地今日留下一些好食材,明日攢兩個好調料的,崔游哪裡會不知曉,直接大手一揮,拍板說她想送多少送多少,只有她不想送的,沒有不夠送的。

    起初姜無芳還有些舉棋不定,在崔遊說出:「謝氏與崔府的關係也應該再近一些了,這些往來日後都是必要的。」這句話之後,才開始放手操辦起來。

    崔東給崔游將茶杯斟滿:「別說,姜娘子如今真是有主母娘子的風範,什麼事情都是一把抓。」

    話音未落,幔帳就被從外掀起,姜無芳那顆毛茸茸的頭探進來,一雙美目流光溢彩:「你們在說什麼呢,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

    崔游放下手中的茶杯,一瞬不瞬看著她的眼,倏然笑了:「沒什麼,崔東說你——」說到這裡,他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薄唇潤上水色。

    「嗯?」她不耐他賣關子。

    「說你像我的主母大娘子。」崔游道。

    姜無芳覺得臉上發熱,啐崔東道:「你胡說什麼,當心我讓小滿不理你了。」

    崔游一本正經幫著她罵崔東:「差事當好了嗎,整日說個沒完沒了,還不下去,等我請你嗎。」

    崔東:……

    天可憐見,他只是說姜娘子像是崔府管事的大娘子罷了。要說也是對比太強烈了,西院那位整日只想著些歪門邪道的破心思,莫說崔相公了,就連他看著都替那位臊得慌,也就只有打醮的那位一心問道,不理俗事才看不同了。

    兩相比較之下,近日裡操持家中採買和與謝府往來的事宜的姜娘子,著實太出眾了。

    他也不過只是說句切實感受罷了,方才相公還聽得喜笑顏開,轉眼姜娘子面前就變臉。

    受傷的總是自己啊……

    崔東只是心中想著,身體卻很誠實地下了車,朝小滿那邊奔去。

    姜無芳正要往後面的車輿去坐,就被崔游叫住了:「你去哪裡。」

    姜無芳在車窗旁邊回道:「今日宴上有許多貴女要來,你我二人不好太靠近。」

    「不打緊,看了也無妨,她們父兄不敢再在朝上多言我一句。」崔游蹙眉,以為她是怕自己在朝上又有言官參奏,直言告訴她自己如今在朝上的狀況。

    「不是這個。」姜無芳抬眼,欲言又止。

    「那是因為什麼。」

    「我怕誤了你的親事。」她頓了一下,小聲道,「從滎陽來的一個媽媽說,你如今年歲也大了,往年若說是為了朝上拼搏也就罷了,如今塵埃落定,合該……合該找個主母才是。我想著,在家中也就是了,外頭人多眼雜,還是注意些才是,否則該誤了你的親事了。」

    見她開口閉口就是什麼他的親事,說得面不改色,他覺得後槽牙有些痒痒,也學著她面不改色道:「誤了這麼久也不差這麼一會子,上車。」

    姜無芳不懂他的意思,眨巴兩下大眼:「你是有什麼……所以不想成婚嗎?」她想起他之前的舉動,隱疾二字呼之欲出。

    崔游後槽牙當著狠狠磨了兩下,笑得如沐春風:「快上車,否則我就下去抱你上來,這裡人多眼雜,怕是你日後都要為我負責了。」

    「那可不行,我怎麼能負責。」她一溜煙鑽上車。

    她如今的身份地位,絲毫與他不堪匹配。

    「許久沒有看過《九章算術》了,頭疼得緊,你還是給我讀讀吧。」崔游面上再沒有光風霽月的樣子,咬牙切齒從車座底下的抽屜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本書,晃了晃,放到她面前。

    姜無芳:……

    現在下車還來得及嗎?

    *

    囚室裡頭淡淡氤氳著一層血腥氣,地面上因了剛才潑過水的緣故鋪著一層薄薄的濕意,張祿雙手反綁在椅子上,頭髮散亂披蓬,低垂著頭任由亂發罩住自己的臉,腳上套著重重的鐐銬的地方結了一層磨出的血痂,只有仔細看才能看出他的胸腔還因呼吸而微微浮動。

    張統領吩咐細長眼道:「怎麼茶也沒有一杯,還不快去準備。」

    李夙擺手:「不必了,在這裡喝什麼茶,我來也不是為了喝茶的。」

    李夙的聲音響起,剛才還死氣森森的張祿猛然抬頭,蓬亂的發中那一雙陰鷙的眼圓睜著,如同一支箭狠狠射向她,若是眼神能有實體,想必這世上又會多出一條亡魂。

    「是你……」張祿因為被拷問磋磨,許久沒有得過一口水喝,他的嘴唇發白乾裂,發出的聲音像是兩把生鏽的菜刀互相摩擦,艱澀干啞。

    李夙迤迤然走過來,並沒有馬上回應張祿,而是慢吞吞坐在細長眼擦了又擦的凳子上,雙手指尖相抵:「沒錯,是我。」

    「老奴只當五公主在北漠這些年已經將性子磨平了,卻不想殿下志向遠大,如今找到了新的枝頭,開始替崔游那個小兒辦事。」張祿笑著,露出帶血的牙齦,吐出一口沾著血跡的唾沫,接著道,「只是殿下如此明目張胆,怕是陛下知道了也不會輕饒。」

    他之前招供實在是因為熬不住刑罰了,如今見到管事的人,這才鬆一口氣,之前被磨平挫平的氣又上來了,本來就尖利的嗓音因了他的語氣變得更加難聽。

    李夙母妃羅氏身體不好,她在懷上李俶的時候身子已經十分虛弱,勉強才保住的胎,孕中產後的艱辛自不必說,遭了不少得罪,即便是經州羅氏那邊送來再多如水一般的補品,也是於事無補,沒幾年就撒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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