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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23:10 作者: 蕈姑
見她眼中已經不再含淚,唯一沒有被易容所掩蓋過去的那雙絕麗無雙的眸子眼周略紅, 是先才的淚意染上的水紅。
崔游剛垂眸下來, 她的手就像是被灼燙了一般,收吧,過於欲蓋彌彰,索性只能僵在他的下巴上。由於緊張, 還一時沒控制住手,下意識摩挲了兩下,淡青的下巴手感青澀粗糙,划過手掌心下生出異樣的酸。
她這麼摸了兩下,崔游反而沒有剛才那般僵硬了,眼神黑沉脈脈,低頭看著她笑。
姜無芳總算是被他笑得心更加酸了,心下暗罵崔游縱美色惑人,實在是可惡至極。可又偏偏是她自己先伸出的手,說不得旁人,只想著趕緊將自己那雙作惡的手收回,好平復一下自己胸口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
誰知她剛要將手收回,一直在看她的眼光由掙扎到像是決定孤注一擲的崔游反應更快,大掌一掠,將她的手按回去。
「你要摸就摸,不要了就要跑,當我是什麼不正經的人了。」崔游捉住她的手,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他的指尖還輕撫了兩下她的手心。
「我……我是看剛才這有一隻……」姜無芳狡辯。
崔游揚眉打斷她的話頭:「哦?有一隻蚊子麼?」
姜無芳趕緊巴巴點頭,崔游又道:「嗯,你接下來肯定還要說是為了替我趕蚊子,是麼?」
她凝滯地再點點頭。
崔游故意將笑斂起,嚴肅道:「草兒奴,你剛才還說我對你好,何苦這麼快就忘記了要來騙我。」
姜無芳張張口,覺得自己剛才那一瞬的綺念簡直是褻瀆他,「對不起……」
「即便你我之間不分彼此,可我的臉從未被女郎摸過,今日可是頭一遭,娘子是不是該對我……負責才是?」他眸光流轉。
姜無芳趕緊轉開眼,當初只覺得崔家阿檀好看,如今看來那雙眸子太過攝人,郎艷獨絕,看一眼便讓人心跳不止。
她瞠目結舌,「我只是碰了一下你的臉,要如何負責?」
崔游狀似失落,鬆開了她的手,幽幽道:「我就知道你不認帳。」
姜無芳手像是被烈火灼了,抽回來,提高聲調:「好麼好麼,我給你做好吃的,阿檀別鬧。」
她的餘光掃到崔游放到身後的那隻紙鳶的尾巴,退開一步,問道:「這個你是怎麼找回來的。」
崔游哪裡不知這人在轉移話題,卻也沒有再逗她,羞惱了可就不好了。
「你說要送我的,我就能尋回來。」他淡淡將當初的艱辛隱去。
那個她被強行帶走的仲春與暮春之交,紈絝們以為他沒有了庇護,便強行將他的皮靴丟進湖水裡。
他為了去尋那隻脫了線的紙鳶,赤著足跑了許久,滿腳都是被砂礫磨出的血痕。
她伸手將紙鳶接過,感嘆道:「即便是尋回來了,也已經是這般模樣了啊。這是我做的最得意的一個,想來也是沒有任何東西能躲過時光的磋磨。」
她當初答應了崔游要送他一隻紙鳶,做了許多個,這個是她挑出來的,看起來最為矯健漂亮的一隻。
如今雖然大致的形狀還在,卻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飛得最高最好的得意模樣。
「它雖然如今有些掉色,但是仍舊能飛得很高。」崔游道。
姜無芳好奇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崔游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知道。」
「娘子別看這紙鳶看起來有些舊,飛得的確高。每年暮春崔相公都會來這裡放放紙鳶,這紙鳶像是有靈性似的,別的紙鳶都是風越大飛得越高,這個反而是只要有些小風,就像是要戳破天似的。」戍兵從樓梯上來了,聽見二人的對話,插嘴道。
姜無芳點頭,小聲對崔游道:「這個紙鳶的尾巴我改了一些,做得尖細不笨重,一點兒小風就能扶搖直上。」
戍兵手裡還拿著瞭望樓下面的鎖鏈,笑道:「我這就要換哨了,相公還要繼續待著的話,我這邊吩咐一下接下來的兄弟給您留著門?」
崔游道:「今日就到這裡吧,下去了。」
「好嘞好嘞。」戍兵轉頭就下去了。
「走吧。」崔游對她道。
姜無芳率先走下樓梯,對他道:「沒想到你如今還那麼喜歡放紙鳶,可怎麼想著每年來這裡放紙鳶?這裡有角樓擋著,風還小些,若說放紙鳶最好的還是要沒有遮擋。」
崔游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目光遠遠投向日頭落下的地方。
燦爛的霞光如金錦鋪滿那處殘垣空宅,遲暮最後一抹熱烈盡數獻給曾經輝煌的寂寥宅邸,幾隻歸鳥飛過樹尖,隱沒林翳。
「喜歡,便來了。」他轉過頭,拿著紙鳶,也跟著下去了。
*
「娘子,程娘子說沒有胃口。」小滿原封不動將盛著吃食的碗碟端了回來,憂心忡忡。
如今他們幾個相近的都已經知曉了莫非從邛州帶回來的這兩個人的遭遇,其他人可能還只是覺得遭遇太慘,為之扼腕,而也遭遇過大變的小滿則頗有些感同身受,十分心疼這位程娘子。
還有什麼能比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夜之間就家破人亡來得更叫人難過的呢?
「怎麼回事?你按照我的話都說了嗎?」姜無芳將剛磨好的匕首收回刀鞘,塞回袖中。
小滿放下托盤,無奈道:「可不嗎,都說了,人是鐵飯是鋼,可是程娘子說自己都知道,只是憂慮在胸,什麼也吃不下。那樣子真是可憐,我剛給她倒了一杯水,沒喝兩口全吐光了,看到這些菜也是蔫蔫的,沒什麼胃口。我勸她說是這是娘子的手藝,好吃的,吃一口就開胃了,她剛要一試,就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