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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5:23:10 作者: 蕈姑
連緒澤的父親的從底下升上來的光祿寺主簿,肖氏則是出身鄉紳家中。在汴京這個一塊招牌砸下來砸到五個人, 有三個是三品以上的,另兩個是皇家出身的地方,肖氏也難免會與鄭氏有相同的經歷。
況且鄭氏只是因為詩書不通而受白眼,因為有陂清鄭家的名頭, 其餘人除了不愛搭理她, 倒也不會有什麼太過的待遇。
而肖氏就不同了, 本就是阡陌出身,哪裡會有什麼好的臉色。
二人因為相似的境遇而成了好友, 鄭氏為人潑辣,肖氏為人溫和, 倒也不失為互補。
等到了昭德三年,也就是姜無芳及笄這一年, 鄭氏便生了給她找夫婿的念頭。
那時的李晏身至太尉,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握大成大半兵權,內可佐天子以朝政,外可鐵騎平邦國。如此高位, 看似繁花似錦,實則烈火烹油①,危如累卵,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等著他有一絲小錯,便可將其拉下神壇。
因此,鄭氏和李晏並不欲再給姜無芳尋一個出自世家的郎君,標準便放在了家世清白,性情溫和便可,出自寒門也無所謂這一則上。
連緒澤的父親官職平平,母家也是出身鄉紳之家而已,但是連緒澤的脾氣很像肖氏,為人謙遜溫潤,也難得生得一副好容貌。
如此一番合計之下,連緒澤就進入了他們的選擇名單之中。
雖然當時她的紈絝之名在汴京傳得頗為沸沸揚揚,然而連家不知出於什麼考慮,竟也是同意了。
兩家一拍即合,礙於當時李晏的母親胡太妃歿了不滿三年,未出孝期,是以也並未正式過禮,只是兩家的口頭一過,來往也密切,汴京世家圈中便也知道這兩家待孝期一過,便會下定這一事了。
當時的她其實對此並無什麼看法,在她看來,連緒澤樣貌出眾,對她也是包容,定了就定了吧。
反正也不耽誤她招貓逗狗,也沒什麼影響。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昭德四年李晏一家鋃鐺入獄,到底這樁婚事還是沒有能過了明路,死在了口頭之上。
因李晏為人正直,治軍嚴明,頗得百姓愛戴,後來他的死訊隨著一封《討罪人李晏檄》傳出,有數萬民眾不顧李愨發的禁令,自發來到昔日李帥以玄鐵大弓一箭取敵人首級的望台上哀哭悼忌。
法不責眾,最後也不過是叱罵趕走罷了。
受過其蔭蔽卻平生不識的民眾尚且如此,連家這個准姻親卻無聲無息。
同年同時,李家油煎火烤之際,連緒澤中了探花郎,打馬御街何等風光,不久便娶了宮中貴妃母家的朱氏女為妻。
這便是姜無芳知道的全部了。
其實,她當時的心思不在男女之事上。於她而言,連緒澤更像是一個鄰居家的哥哥,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要他為她守寡的荒誕念頭,什麼我愛你你卻娶了別人的妒忌之感,在她這裡都是沒有的。
兩次閃避,她都不過是因為此時所謀甚大,還是在這樣的故人面前將行跡藏好了才是正經,若是露了馬腳,實在難免節外生枝。
不過想來也只是她的小心,這位連家哥哥向來甚為守禮,從前為了給她送些年節禮,都要拐了十八個彎再送到她手中的,與大家在一處時,她也從未見連緒澤多給自己一個眼光。
如此不在乎,想來也是與她一樣,不過是因為家中安排,能湊合也就湊合了。
應該……也不會認出來吧。
*
「連少卿不必多禮。」崔游看了一眼鷹隼紙鳶,又對姜無芳道,「我們也過去吧。」
姜無芳心中想明白了,覺得自己忸怩躲閃反而更容易惹得連緒澤懷疑,反正自己帶著人皮面-具,他也認不出來,乾脆也不像個鵪鶉一樣縮著腦袋了,大大方方站著,只是說話時稍微改了些腔調,帶這些虢州口音。
「是,相公。」
連緒澤收回施禮的手,目光仍然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般:「這便是令崔相公能放下身段當街牽馬的姜娘子了?」
崔游不妨他開門見山,眉頭一蹙,「太常寺如今是否差事太少?」
言下之意便是連緒澤太閒了。
「旁的事我從不關心,只是……」
「澤明!」
連緒澤還沒有能接著往下說,就見朱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松林旁的禪院之中走了出來,遠遠喚著連緒澤。
連緒澤看了一眼姜無芳,剛才還有些氣憤的情緒瞬時間因為朱氏的到來消了下去,那半句沒有說出口的話自然也斷在了口中。
朱氏的姑母恆貴妃出身世家,一向頗有些清傲的骨氣,先前力諫李愨不要寵幸番妃而荒廢朝政,被李愨一時興起,竟要將自己的妃嬪賜予城門的一個乞丐為妻,以此羞辱恆貴妃。
李愨向來暴戾恣睢,朱氏一族多番走動也是無計可施,是崔游奉上美人,將那差點蠱惑了李愨連割十座城池給外族的番妃的寵愛分去,也保全了恆貴妃不受折辱。
自己姑母和郎君都在崔游這裡得過援手,朱氏自然對崔游也是印象極佳。
她本來便是出自名門,雖然上有出息的兄姊,用不著她多出挑,但是她也是有基礎的交際功夫的,加上她生得一團和氣,讓人看著十分能信任。
「崔相公安泰。前些時日這才遇見,今日又打了照面,不得不說,崔相公與我們當真有緣。若早知道崔相公也在,該早些來見禮的才是,平白失了禮數。」朱氏雖然面容只能勉強稱得上是清秀,然而她凡語必笑,看上去眉目亦是極為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