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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9:59 作者: 青草糕
    光影被割裂,公子絕眼中倒映出一片薄薄的刀鋒。

    時間在一剎那被無限放慢。

    他看見一根頭髮在刀鋒處被割斷,斷裂的那半根便霎時飄搖而去。

    他冷笑不語,驟然翻身,長劍反手一挑,直直撞上刀鋒。

    鏘!

    一股大力自虎口傳來,兩人俱是微微一震。

    公子絕腳底一滑,如一尾游魚退開三尺,指尖輕輕擦過劍身。

    「刀烈春,你還是老樣子。」他昂首道,又看向沈樊成,「沈少俠倒是好功底,確實百聞不如一見,不知師承何處?」

    「師承何處,與你無關。」沈樊成心底微沉。高手過招,即刻便能感覺出高下。

    若他在狀態最好之時與他決鬥,或許還有四五分勝算。但此刻他有傷在身……腰腹處稍稍一繃,便覺得多了幾分濕潤之意。

    公子絕眼風一掃,道:「受傷了?看來若愚閣那幫蠢貨也並不是全無用處。」

    沈樊成哼笑:「還好,尚可一戰。」

    「我本無意與沈少俠為敵,奈何少俠作繭自縛。」

    「那我還得謝謝你咯?」沈樊成撇嘴。

    刀烈春低聲:「待會我從正面纏住他,你從後面攻去。」

    「好。」

    公子絕手腕一翻,起勢便是一個鋒銳的劍花。

    刀烈春提刀迎上,沈樊成虛晃一招,便閃至公子絕身後。

    三人相鬥片刻,只見刀光劍影閃成一片,嗡嗡錚錚響作一團,動作之快、之利、之精,若是叫懷才書生瞧見,必然能當即呵成一部絕妙篇章。

    這一場江湖上頂尖的盛宴,卻在這個平庸的小鎮醫館裡悄然發生。

    「阿絕——」

    院子裡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驚叫。

    公子絕的身子忽然一晃。

    沈樊成看準了破綻,一劍刺去,乾淨利落,瞬時扎進他腰眼。

    刀烈春眼神一轉,立刻放棄與公子絕的纏鬥,幾步飛燕踏雪便躍到三丈開外,雪白長刀橫於女子纖細的脖頸間。

    公子絕一個轉身削開沈樊成的劍,禍水順勢割破他的衣服,像割開一張宣紙,深紅色的水漬登時洇透了布料。

    那一削,用盡了狠勁,沈樊成不得不後退幾步來減緩衝擊。

    他喘了口氣,悄悄捂住自己的腰腹,看了一眼公子絕背後,也是一片狼藉,不由心下平衡了許多。

    公子絕持劍而動,眼眶瞬紅:「玉笙!」

    刀烈春眉目沉凝,如同臘月凝結在枝頭的冰雪。她毫不留情地刀尖一壓一擦:「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殺了她。」

    樓玉笙梗著脖子,滿眼驚懼。

    血液順著脖子和刀面流下,一半滲入衣襟,一半滴落在地。

    送她而來的馬車停在身後,馬不安地動著蹄子,兩個護衛抽劍上前,不敢妄動。

    「你放了她!她是無辜的!」公子絕攥著劍柄,青筋暴起。

    刀烈春冷笑:「我又不傻。」

    樓玉笙的眼淚奪眶而出,嗚咽不止:「對不起,阿絕……我拖累你了……」

    「玉笙,別怕,別怕……」公子絕厲聲道,「刀烈春!這是你我的事情,她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弱女子——」

    「殷佑微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刀烈春抬高聲音,「她也被這樣挾持過!那時候你就是這麼為難沈樊成的!」

    「阿絕,是我拖累了你!」樓玉笙聲音沙啞,「我原以為你我可以美滿一世,沒想到……沒想到如今還是……」

    一陣疾風颳過,吹開她臉上的面紗,露出底下遮掩著的冰裂陋痕。

    「阿絕,我總是對不起你!你千萬不要被我所累!我們來世再見!」她閉了眼,往刀鋒上狠狠一撞!

    「玉笙——」他疾奔而來,後背的傷劇烈一扯,加上心神大震,叫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跪倒於地,還靠長劍撐了一下。

    刀烈春也是一悚。

    樓玉笙要是真死了,他們也徹底完了。

    電光火石間,她一個旋身,刀鋒往外一撤,叫樓玉笙撲了個空。

    樓玉笙輕聲道:「把我丟給那兩個護衛。」

    刀烈春一愣,當即照做。

    樓玉笙跌向馬車旁,那兩個護衛急忙去扶。

    刀烈春回身提氣,直奔沈樊成而去。

    公子絕與她擦肩,根本顧不上對她出手。

    刀烈春喘著氣,對沈樊成道:「你還好吧?」

    沈樊成點點頭:「還好。」他一抬下巴,「快跟上去,看看樓玉笙在玩什麼把戲。」

    樓玉笙在護衛懷裡劇烈掙紮起來,哭喊道:「你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公子絕急急而來,一道劍氣滑過,那兩個護衛手臂上頓時分別增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公子絕將她抱入懷中:「你怎麼樣?」

    樓玉笙泣不成聲,脖子不斷往外淌血:「對不起……可是我,我很害怕……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有人說你此去危險,我就有些擔心……我只能以死作脅讓他們帶我出來!」

    公子絕不斷抹著她的血,眼睛濕潤:「你這是何苦……我叫你好好待著等我的。」

    樓玉笙哽咽道:「而他們……他們送我來的時候……又很不規矩……方才我想,我這般無用不懂事,既容易成拖累,又容易無法守身,實在是無言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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