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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9:59 作者: 青草糕
刀烈春說:「那我護送你們?」
莊槿瞧了她半晌,忽而勾唇一笑:「算了吧。」
刀烈春便知道她還是芥蒂自己的身份。
「我從前救過你一命,你能惦記這麼久的時間,倒叫我很是吃驚。」莊槿拽好了馬韁, 「今日之事, 就當你已經還了這份人情, 從此你我塵歸塵土歸土, 再見即陌路,也省得你里外不是人。」
刀烈春動了動唇,卻沒說出什麼話。
莊槿調轉馬頭, 想了想,又回頭道:「刀烈春, 你這一生為誰而活?」
刀烈春一愣。
「你終此一生, 都不過是個勞碌命, 不是在為那個人奔波的路上, 就是在奔波回來的路上。」她語帶憐憫,「你有時間坐在屋前從清晨的旭日看到傍晚的夕陽嗎?你有機會像個尋常女子一樣塗脂抹粉嗎?你有體會過什麼叫自由什麼叫愛嗎?」她笑起來,「你看,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連裝喜歡一個人都裝不出來。也只有沈樊成那種沒見識過女人的傻小子才會信你。」
刀烈春怔怔地看著她。
她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我知道我自己名聲不好,也不是個好人,但我這輩子活得沒什麼很大的遺憾,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甘願。我現在要去追尋我自己的生活了, 可有人不放過我。我本就和那個人是單純的合作關係,我們不分上下。他給我我需要的一切,我將我研製出的毒.藥回饋一部分給他。可是如今我不想和他聯繫了,我要帶著阿柏離開那個地方,我不想再被束縛起來了,所以我逃了。可是呢。」
莊槿朝刀烈春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她走近一點:「你知道,他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嗎?」
刀烈春猶疑地回答:「懷璧其罪?」
「這算一個。他怕我泄露出去一些獨門秘藥的配方,讓他不再有威懾力。可是他更怕另外一件事。」她低語著,露出惡劣的微笑,「你一定猜不到。這世上,原本只有我和他知道,現在我來告訴你。」
刀烈春問:「既然是秘密,為何非要告訴我?」
「我只是想,若我死了,那這個秘密,至少得有人知道。一旦知道了,該做什麼,也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莊槿頓了頓,輕聲說了幾句話。
刀烈春一剎那面白如紙。
莊槿仰頭大笑,策馬而去。
刀烈春良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心中百味雜陳。聽到這個消息,她有一瞬的懷疑是莊槿在戲弄自己,但仔細想想對方又沒有這個必要,而結合從前的情況……她只是從沒有往這方面想過,一旦現在被莊槿點明,所有被自己忽視的細節仿佛都變得有理可循了起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莊槿和蘇柏騎著沈樊成的馬走了,她自己的馬也不知發癲發去了哪裡。
她正打算回頭去找沈樊成,一低頭卻發現方才立馬的草地上沾著什麼亮亮的東西。
刀烈春走過去蹲下,指尖在草葉上一抹。
淺金色的亮粉,湊近聞有一股淡淡的刺鼻氣息。
她擅追蹤,對這種東西,再熟悉不過。
她放眼望去,又在三丈開外發現了同樣的東西。
她將指尖的亮粉搓掉,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這是方才莊蘇二人離開的方向。
有人留下了追蹤粉給她。
不是莊槿,莊槿已經拒絕了她。
那只能是——蘇柏。
蘇柏在向她傳遞什麼?他背叛了莊槿嗎?他又怎麼會自己藏有追蹤粉?看似純良柔弱的他竟然也有心有城府?無數個疑問從腦海里冒出來,最終化為一個決定——
她要跟上去探個明白。
刀烈春回頭往小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追著亮粉而去。
他們二人共騎,蘇柏身子又不好,跑不了多快的。
-
是夜,莊槿和蘇柏露天而棲。
他們朝南走,一路上沒有村莊,只能露宿野外。
莊槿生了火防止野獸靠近,然後坐到一旁掏出一包幹糧和蘇柏分享。
「委屈你了。」莊槿道。
「沒事的。」蘇柏笑了笑,咬了一口那無甚滋味的乾麵餅。
無論是珍饈美味還是粗糧野食,能和她在一起吃,就很足夠了。
他這輩子本該在亂墳堆就結束,是她路過他身邊,看到了他還睜著的一雙眼。
他聽見她讚嘆道:「好漂亮的眼睛。」
那天夕陽如血,她把他抱起來,沒有介意他身上的膿血和腥臭。
她問他:「如果我救了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點頭。
她挑眉:「你才這麼點大,真的懂嗎?我對你們這一帶的疫病很感興趣,我會治好你,未來你的衣食住行也由我全包,只是我還會拿你做些試驗,也許會很痛,你也願意嗎?」
他掙扎道:「願意。」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那年他九歲,得了疫病半死不活,被遺棄在亂墳堆。她十九歲,剛離開藥王谷兩年,還是急於證明自己的時候。
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她鮮衣怒馬眉目如畫。
從此便是十年的羈絆。
火堆嗶嗶啵啵地響著,偶爾濺出一點火星子。他說:「主人,我夜裡睡不安穩,要做噩夢。」
莊槿道:「你不要害怕,我陪著呢。」
他搖了搖頭:「有沒有安神助眠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