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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9:59 作者: 青草糕
    這回他用了快一個時辰,才匆匆忙忙跳了出來。

    他借著月色打開蔣家的錦盒,對著裡面的白瓷瓶看了半晌,暗道一句啥玩意兒。正想拿出來仔細瞧瞧,突然聽到院牆內傳來騷動,他連忙收起盒子,再從稻草堆里扒出原來的寶貝,一溜煙跑了。

    他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的臨時落腳點——一家茶樓的柴房,此刻明月正高懸。他往柴堆里縮了縮,抱著東西打了個呵欠。

    第二天一早,他懶懶散散睜開眼睛,發了一會兒呆,便聽見前頭傳來開鎖的聲音。他把戰利品往柴房稻草堆深處一塞,翻身出了茶樓的後院。

    他背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走到昨夜「臨幸」的客棧對面叫了一碗粗面,就著辣椒末吃得正歡,就聽見隔壁桌的人在討論事情:「哎你看見老趙了沒有?」

    「沒有哇。對了,他不是一向起得很早麼,今天怎麼還沒看見他?」

    「嗐,八成是覺得丟人,呆屋子裡不出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

    「我悄悄告訴你啊,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我剛才去找他,他一開門——哎呀那模樣好多人都見著了……」

    沈樊成樂得嗆了一口麵湯,捂著嘴咳嗽,眼睛卻笑得眯起。

    殷佑微好奇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本來是想偷他的劍的,那劍被他在品鑑會上炫耀了一整天了。但他睡覺還死死抱著,我也不好下手。」沈樊成駕著馬車,懶洋洋道,「於是我就給他頭上綁了很多個蝴蝶結。」

    「你哪來的髮帶?」

    「……裁的他的腰帶。」

    殷佑微啞然:這都沒被發現,也是了得。她默了半晌道:「那另外的人也發現有人偷了他們的東西吧?」

    「那當然。不過他們也沒抓著人。」沈樊成翹起腿,「本少俠這麼英明神武,怎麼會是他們能抓到的。」

    殷佑微懷疑道:「既然是寶貝,自然有人看著,你怎麼會那麼容易得手?」

    「容易個鬼。只是困難歸困難,但還在本少俠能力範圍之內。」沈樊成說,「我還給他們留了紀念品喲。」

    「什麼?」

    「你猜。」

    沈樊成行不留名,卻在動手之處留了一朵刀工甚好的蘿蔔花,把每個人都氣歪了鼻子。

    江湖上紛紛揣測這三朵蘿蔔花是哪位高人的手筆。

    過了兩天,蝴蝶結大俠從窗戶縫裡收到了一封言辭懇切錯字百出的道歉信,並附上了一些銅板聊作賠款。然後吳姓人家也收到了完好如初的寶貝,底下還壓了同樣一封言辭懇切錯字百出的道歉信。當然,那珍貴的白瓷瓶也完璧歸蔣,依然帶著那份一模一樣的道歉信。

    三方對著道歉信的落款陷入沉思。

    這個沈樊成是誰?新冒頭的小子?踩著他們上位來了?但他究竟是怎麼做到在嚴加防範之後還能有動作的?

    細思恐極。

    「然後你就走紅了?」殷佑微問。

    「那當然。」

    「你沒被追殺?」

    沈樊成得意一笑:「他們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啊。」他沾沾自喜道,「我機智著呢,那個關頭要是被人發現,肯定會被圍攻。之後我安分了很久,過了快小半年才重出江湖,單挑了一幫劫鏢的人,報上了我的大名。」

    「那你不還是要被追殺?」

    「你懂什麼!」沈樊成恨鐵不成鋼地抽了一下馬屁股,「都大半年了,東西也還了,歉也道了,還追著我個新人不放,這不是顯得自己沒肚量嗎!」

    「唔。」殷佑微想了想,「所以後來有人來拉攏你了嗎?」

    「你還不笨嘛。」

    「哼。」

    「但是呢,本少俠怎麼會為五斗米折腰,還是自在逍遙好啊。」沈樊成眯了眯眼。

    殷佑微回味了一會兒,道:「你那時候有錢給人家賠禮道歉,怎麼現在出名了反倒沒錢了?」

    「我那時候剛出門嘛,身上總要帶點積蓄的。後來花完了,又是一個人,索性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也挺好。」他一笑。

    殷佑微又琢磨了一會兒:「你哪來的蘿蔔花?從茶樓廚房偷的?」

    沈樊成哼了一聲:「就不許我自己雕個啊?」

    殷佑微失笑:「你還會雕蘿蔔花?真的假的。」

    「逗你呢,就你問題多,講個故事而已,還揪著細節不放了。」

    殷佑微撇了撇嘴,沒再講話。

    沈樊成哼了一會小曲兒,忽然想起什麼,偏頭問道:「你餓不餓?」

    車簾後靜悄悄的。

    沈樊成又問了一遍,仍是沒有回答。

    他提了提聲音:「你還好吧,我掀帘子了啊。」等了等,便稍稍傾了身子,撩開車簾。

    前方的路還算平坦,毋需注意,沈樊成便放心地轉過腦袋往裡一瞧。

    嗬,這小姑娘又睡著了。

    她已經自己躺了下去,臉色仍是泛紅,因為鼻塞,所以嘴微微地張著。她一隻胳膊擱在腰上,另一隻胳膊垂在座板旁邊,跟著馬車晃晃悠悠。

    沈樊成眨眨眼,喊停了馬,鑽進車廂翻開包裹,把自己洗乾淨的那套少俠裝取出來抖了抖,蓋到她身上,無聲嘆道:「大小姐……」然後便重新出去駕車了。

    -

    殷佑微迷迷糊糊醒過來時,正是中午。她揉了揉眼睛,看見身上的男人衣服,愣了愣,隨即抿唇。她起身撩開帘子,就看見馬車停著,沈樊成吊兒郎當地靠在車轅上,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啃著山果。他聽到聲響轉頭,笑了笑,露出紅紅的牙齒:「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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