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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誰知道是弟子還是親子?」

    城北茶樓,說書先生講周朝六王奪嫡,經武門外事變。台上說的是口沫橫飛,堂下交頭接耳私語不絕。

    「高坐朝堂那位,心是真大,也不防著點。楚家咄咄逼人,把張家都逼到死角了,還在打壓。我怎麼看,都覺他是在拿張家立威。這回要立威成了,以後朝上誰還敢與他不對付?」

    「是啊,都快一手遮天了。張駱兩家以前多親厚,現在鬧成這樣嘖嘖嘖…張家肯定是被逼沒路走了,才做出取捨。」

    「手掌三十萬大軍,又有那麼個師父,別說張家了,皇上心裡都要打顫,得敬他好幾分。」

    「什麼師父帶出什麼徒弟。那位呵…為了一個女人連殺五個親弟弟,還逼宮聖祖。再品楚陌的行事,打個仗,殺了至少十萬漠遼人。真是殺人不眨眼。」

    坐在角落的白臉鬍鬚男,歡快地嗑著瓜子,都沒心聽台上說書,只認真刮著周遭私語,用心記那些嘴臉。以後再抓壯丁,就挑他們家。

    沒的可憐了,竟同情起漠遼。皇上要是知道了,不被氣得吐血,都算大量。

    景易肚量大不大不明,反正聽流言,一滴血沒吐,只丟開摺子,擱下硃筆,雙手托腮:「小尺子,去宣楚侯進宮,就說朕有大事要與他商議。」在家帶孩子都帶出癮來了,他大概已經忘了自個的身份了。

    好在外頭給他記著。

    「皇上,」小尺子沒動:「奴才覺…您該賜兩美給楚侯,這樣才應景。」就外頭那些流言,皇上但凡心眼小點,還真不定會起疑。說楚侯權傾朝野,功高蓋主,目無尊上,是回來承大師帝位的。

    哎呦呵,他十日裡能上一回早朝就不錯了。從西北回來到今,快三月了,人就早起一次,還是為漠遼使臣來朝之事。幾天前,宮裡設宴犒勞北伐軍將領。他來是來了,但吃到戌時正就走,一刻都不願多留。

    走哪去?回家帶孩子。走後,皇上不忿,暗裡還罵了楚侯,說他一輩子只這麼大出息了。

    景易思慮再三:「可以,你出去叫聲龐大福。」賜美,暗衛營也有美人。背里操縱流言的那些鬼,既然那麼想挑撥他們君臣,那…成全。到了今天,他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了。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景易嗤笑,眼看還有一摞摺子沒閱,喪氣地拿起硃筆。他還是儘快把摺子閱完,一會善之來了,也能心無惦念地敘話。當了皇帝,一下子把他打回了少時在朝暉殿讀書的日子,每日都有課業要完成。

    汪香胡同小楚府,吉安正忙著和方大娘、宥大嫂給小虎子磨細米粉。楚陌抱著小虎子在一旁看著。

    磨好一瓷罐後,吉安舀了一勺放嘴裡品了品,點了點頭:「還挺香。」又舀一勺送到楚陌嘴邊。小虎子兩眼就跟著調羹走,看他爹張口,猛地湊過去。牙板磕在他爹下巴上,口水兜不住,一滴落下,拉成絲。

    沒搶到,小臉湊一塊,兩眼一夾,眼淚下來。

    「哇…」

    是很香,楚陌冷眼瞪哭囔的兒子:「一口不到嘴就知道哭。」快五個月了,明明會笑。「笑臉迎人,才能得好。」

    小虎子見他爹嘴還在動,不死心,小手扒上去小嘴巴張大貼近。楚陌後仰首:「安安,我兒子太饞了。」

    吉安止不住發笑:「這才到哪,你且等著。下月他開葷了,咱們吃飯都得避著他。待會爬會走了,沒人盯著,小雞屎都能往嘴裡塞。」

    前生,她就幹過。臨過年,吉教授、安博士帶她回鄉下奶奶家。奶奶家養了幾隻雞,就等著他們回去殺了吃。她那會不滿兩歲,糖掉雞屎上了,撿起就往嘴裡塞。好在奶奶盯著。

    這事,爹媽笑到她滿十八了才不再提。

    小虎子肉乎乎的小指頭直往他爹嘴裡摳。楚陌把嘴抿緊緊,還擠眉弄眼地挑釁。後罩院裡哭聲愈發洪亮,楚鎮中領小尺子到時,小虎子小臉都哭得紅彤彤。

    這日子美啊!小尺子給權勢滔天的楚侯行完禮,又向看父子鬧笑得前俯後仰的侯夫人拱了拱手。

    「讓您見笑了。」吉安抽帕子,摁了摁眼角,伸手抱過委屈的兒子,給他也抹抹臉,哄道:「不哭不哭,我們一會泡了牛乳吃。」

    原是饞的,他還以為父子是因什反目。小尺子看小楚侯爺那傷心樣兒,真想上去幫著撫慰。但他還有事兒,轉臉向拿調羹吃米粉的那位:「侯爺,皇上讓奴才來請您進宮。」

    外頭流言聲雖不大,但傳的廣。楚陌早有耳聞,輕嗯了一聲,又舀了一勺米粉送進嘴,才放下調羹。

    楚鎮中大手遮著小虎子的眼,狠瞪曾孫。一天到晚,就他愛招。小虎子十哭,有一半是他惹的。

    咽下米粉,楚陌撥開擋著的老手,把嘴湊到媳婦跟前。吉安在小虎子的盯視之下,給他擦了擦嘴:「趕緊去吧,別讓皇上久等。」

    對,小尺子賠著笑,還是侯夫人懂事。

    小虎子也是個不記仇的,剛鬧過,這會見他爹走,小身子竟直直傾過去,還妄想跟著一道。

    見小東西這般,楚陌心軟柔柔,將他推回安安懷裡:「等回來,爹再帶你出府轉悠。」

    小嘴一癟,小虎子趴他娘懷裡,哇哇哭了起來。楚鎮中心疼,一把抱過:「不哭,咱們不等他,玄爺爺帶你去玩小木馬。」

    這頭楚陌進宮,津州那兩女醫進了駱氏嫡三房。自張仲找來那天,駱張氏就病了,不思茶飯,嘴裡像含了苦膽,不能安眠。一閉眼,就見她的苦命兒手腳鐐銬,跪地在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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