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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磕下頭去,景易道:「易兒只有一求,求您去西郊皇陵,祭拜一回聖祖。」
雙目一緊,方圓撇過臉,拿著犍稚的右手慢慢垂下,落到膝上。
景易吞咽了下,喉間堵得很:「易兒知您苦,只聖祖至死念著您,更是留有遺詔,不允人去打攪您。」緩了口氣,接著道,「聖祖在景泰陵為您留了一副空棺。」
景泰陵,那是…他爹娘合葬的陵寢。方圓眼眶泛紅,快五十六年了,也許起初他有恨過爹,但之後就不恨了。他只怨己身,為何在發現黎永寧心存歹念時,他不果斷了結她?
即便爹和那幾個屢加阻撓,但他手握二十萬北伐軍,何懼?顧大局…何為大局?說到底,還是在圖大。
結果輸了愛妻幼子,悔恨終生。
「前朝餘孽再作祟,您且留在京中,看善之與易兒怎麼將他們斬草除根。」一滴淚滴在毯上,景易眼神堅毅。
方圓道不明此刻心境,久久才嘆一聲,收起犍稚,伸手向前:「你起來吧。老僧曾在妻兒墳前立下誓言,不報血仇,終生不落僧袍。你求的,老僧允了。不要再有旁的,老僧與景氏的緣分早就盡了。」
曾伯祖是指景泰陵那副空棺?這他做不了主,那是聖祖遺詔,他只能遵從。
看出小兒為難,方圓不怪,豎手在胸前頷首閉目:「阿彌陀佛。」
「天色不早了,皇上該回宮了。」屋外傳來一道冷聲。
敢這樣攆客的,也就只有楚陌。景易抽了下鼻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家曾伯祖。
方圓睜開眼,是時候該用晚膳了。松腿想下搖椅,但有人挨著搖椅跪,他實在沒法插腳:「景易,你站起來。」
「曾伯祖,易兒想多陪您一會,為景氏子弟儘儘孝道。」景易爬站起。
別說得這般體面,死小子就是想留下用晚膳,這他可做不了主。下了搖椅,方圓低頭看膝蓋頭那的一塊濕,想著要不要換身袍子:「老僧現在也是寄人籬下,你想什別指望老僧,去跟你的愛臣商議。」
那是愛臣嗎?景易瞟了一眼門口那影,小聲嘀咕:「明明就是您給我找的祖宗。」是有多想不開?七十餘歲了,尋個四歲童兒做弟子。
他還沒聾,方圓掏了犍稚就給了景易一下:「你以為老僧想?」還不是為了天下太平,無辜生靈。「祖宗怎麼了?能有個祖宗替你分擔替你打服漠遼,又不圖你屁股下的位置,你就好好供著。」
被犍稚敲那一下子雖疼,但景易心裡軟和,笑著道:「我正在供。待北伐軍班師回朝,我還要給善之封爵,封號是早就定好的,」看著沉著臉的曾伯祖,「宣文。」
腳下一頓,方圓數起念珠:「遺詔上寫的?」
「聖祖有言,若您有後嗣,承親王爵,封號宣文,世襲罔替。」景易靠近,抬手攙扶:「曾伯祖,您以為善之擔得起『宣文』封號嗎?」
方圓沒答,只露了笑,由著景易攙扶,繼續往門口走去。等來人,楚陌看向皇帝,意思明了。
一直守著的小尺子和龐大福,見著兩位主,立時收斂心緒跪地。
抓緊曾伯祖臂膀,景易哀戚道:「我與曾伯祖才相聚不到一個時辰,你就不能留我伺候他老人家用頓膳嗎?」
「皇上身份尊貴,臣太爺、岳母皆是小民,岳父雖有功名在身,但也位卑。留您用飯,三老均不能上桌,臣大不孝。」楚陌喜歡一家子團一塊用飯時,聽幾老拉家常。皇上在這,就得尊食不語,那飯吃著還有味兒嗎?
「那我曾伯祖還是…」
「阿彌陀佛,老僧是出家人。」方圓撥開抓著他臂膀的那兩手,別霍霍他。
吉安抱睡醒的小虎子從屋裡出來,看三人站在檐下僵持著,不由發笑:「今兒天也晚了,皇上若是不嫌,就留下用膳吧。」
還是他楚小奶奶慈善。景易忙到:「一家人不外道,我嘴也不刁,什麼都吃。」不去看楚陌,手再扶上曾伯祖,歡而快地往堂室。
小虎子打著小哈切,逮見兩人從旁過,咿呀一聲展了笑顏。
楚陌冷眼看跪著的小尺子和龐大福,絲毫不掩不快意,只一轉身,眼中冷色盡散,上前伸手向兒子。
「哈…」小虎子高興得兩眼都笑成縫了,小身子一歪,進了他爹懷。
膳擺上桌,人才坐下,方管事就領著一小太監進院。龐大福忙著驗飯菜,小尺子躬身退出堂室,聽了小太監回報,一臉懵,走回屋裡,聲音不大不小地稟:「皇上,雍王可能要納新人了。」
聞之,景易不由挑眉:「誰?」奉了一雙筷子給坐於上手的曾伯祖,順手將其正前的那碗滷牛舌與自己面前的辣煸豆角調個位。
「雍王妃的妹妹,謝家二姑娘。」小尺子看出家人一筷子夾了三四塊滷牛舌,立馬收回目光,下望著腳尖。
「啊?」景易有些意外,眨了下眼,看向拿著筷子正盯著他的楚愛卿,立時會意,動筷夾菜,招呼道:「吃吃…大家都吃,不用拘著。」
楚鎮中、吉家二老多少有些拘謹,但他們也聽到了小尺子公公說的話。雍王要納謝家二姑娘…雍王不是謝家大姑娘夫婿嗎?
「皮給我吃。」楚陌挑了一塊小雞腿放到吉安碗裡,抬眼看被辛語抱著的小虎子,見小東西兩眼滴溜溜地盯著桌子,不禁露了笑。
趁著他楚愛卿心情美麗,景易有意問一嘴:「陌啊,雍王后院一正兩側俱全,再納新人只能是庶妃。庶妃是上不了皇家玉牒的,你說雍王怎這麼不懂事?如此行為,將雍王妃的臉面置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