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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當天下午,側妃的胎就不好了。我照著她的話做了,但也沒全依。那個叫紅纓的丫鬟,被我打昏了過去。我就立馬讓人丟她去京郊亂葬崗,並令他們在亂葬崗死屍身上塞點碎銀」
還真是精彩。景易凝視著哭得面目脹紅的恭親王妃:「你就這麼任她要挾?」
恭親王妃搖首:「我派人殺她七次,她沒死,我的人卻全沒了。」
聽完所有,恭親王抬手抹了把汗,還好…還好跟閎衛府的瘟疫沒沾上邊:「你怎麼不與本王說?很明顯,那梁氏背後有人。」一個普通婦人能躲過七次暗殺嗎?
這事越往深里越邪乎,大臣不敢出言,全看皇帝行事。景易手指輕敲著龍案:「恭親王妃,你看向右,瞅瞅是否認識?」
「不用看,臣妾認識。她是大理寺少卿祁中垣的填房黃氏。」恭親王妃眼裡無光:「黃氏沒找過臣妾,臣妾也不喜她。因為看到她,會讓臣妾不自覺地想起梁啟絹,想起過去的自己。」
「你還記得當年那個被打暈的丫鬟嗎?」
恭親王妃木木地點了點頭:「記得,她右手拇指有疾,但手很巧,最擅梳頭點妝,側妃很喜歡她。下巴根處還長了一顆黑痣。」
景易讓人把樟雨帶出來,叫恭王妃認一認:「可是她?」
慢慢掀起眼皮,細細看過,恭王妃收回目光:「是她。」
之前大殿裡的言話,樟雨在後都聽見了。原來她沒被打死是王妃有意放過。跪下磕了個頭,站起隨公公退下。
「談宜田,將記錄好的事要,拿給恭親王妃過目。若無出入,就請恭親王妃在上畫個押。」
恭親王妃不支癱坐在地,含淚笑起:「皇上,臣妾有罪,請您嚴懲。」她沒妹妹那般決絕,苟活到現在,叫她看著孩子全成了家…再無牽掛,該為年輕時造下的孽負責了。
談宜田頓筆:「恭親王妃,下臣有一事要問,那梁啟絹可有向您要過銀錢?」不要怪他多心,目光掃過已經爬起跪著的黃隱語,她…打扮也不富貴。身上裙衫的料子都沒他娘子日常在府里穿的好。
「有,」恭親王妃嗤笑,淚還在流:「一開口便是五萬兩銀。我讓她去向我死了的妹妹要。妹妹是南平侯府的嫡女,爹娘的掌上珠,有的是銀子。自那回後,她就沒向我要過了。」
連王妃都沒放過,談宜田怎覺有些人好像很缺銀:「萬夢晨的嫁妝呢?」
「全數被我嫡母要回了。」恭親王妃手撫上了九翟冠上的翠枝。若當年她不望富貴,妹妹嫁予恭王,她隨梁貢淮過日子,那今天…也許她們姐妹還能坐一塊品茗說話。
三十餘年了,嫡母逝,不容她哭喪。父親走,亦不願見她。她厚著臉皮回南平侯府,哭得比誰都傷心。可又有什麼用?沒人會原諒她,她也原諒不了自己。
南平侯府閉嘴三十多年,也算是給了她贖罪的機會。今日她穿著大妝來,親手脫下了寶翠九翟冠,她不會再戴回去了。
談宜田將記錄送到恭親王妃面前:「請您過目。」
接過細閱,當看到樟雨陳述的事跡後,恭親王妃雙目不由一緊,抬首看向殿上:「皇帝,梁啟絹幼時也是長在庵堂,她的事都是妹妹親口予我說的。妹妹憐她,要不是後來出事了,妹妹還要給她十里紅妝。」
黃隱語被龐大福看著,不敢動彈半分,緊繃身子低著頭。
又是庵堂,景易留意著進奎文,見其無異,心裡也不惱。外放二十年,又清掃了署釧私礦,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若現在就掉了底兒,他都要失望了。
「還有旁的嗎?」
繼續往下看,看完了,恭親王妃搖首:「沒有了。」咬破了指頭,在紙上畫了押。將記要歸還談宜田,端正身姿,再叩首。「皇上,梁貢淮知道的不會比臣妾更多了。臣妾這一生,愧對妹妹愧對南平侯府愧對梁貢淮。半月前,梁貢淮咳疾犯,已經病得下不了床了。您別去找他了。」
談宜田才轉身,就聞一陣抽氣聲,立馬回首,只見恭親王妃一支翠枝金釵插在喉下要害。血激涌而出,她慢慢鬆開五指,笑著倒地。血淌到地上,侵到寶翠九翟冠,紅艷壓不下九翟冠的華麗。
跪在後的費高氏、韓于氏忙向前去,想要摁住傷口,可看到那傷處,卻又不敢動作。
「萬茹,」恭親王挪膝衝上去。
恭親王妃看他最後一眼,慢慢閉目。大臣皆驚駭,就在這時黃隱語突然撲向恭親王妃,伸手去拔翠枝金釵。指才觸及翠枝,橫來拂塵,兜臉一下子,將她打回在地。
「還不到你死的時候。」九翟冠上翠枝也是她這等罪人能碰的?龐大福一步上前,踩在黃隱語的手上。
恭親王抱著沒了氣的王妃,痛哭流涕:「你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為何還犯傻?你要我怎麼辦,怎麼跟幾個孩子說?萬茹…」
朝上沒有南平侯府的人。景易心裡的氣平了一些,恭親王妃臨了了,到底叫他高看了一回:「來人。」御前侍衛出現在殿外。「去南平侯府告一聲,恭親王妃走了。」
「是。」
張仲擦著老淚,都到這境地了,恭親王妃死了比活著好。活著…就以她做下的事,寶翠九翟冠肯定是戴不了了,還要影響恭親王世子。死了…一死百了。皇上還要念她個好,畢竟她自己動手,總好過讓皇上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