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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問你?」景易笑了:「你會老實回答嗎?」
品著皇帝的語氣,恭親王妃心裡平靜,來時她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不去看恭王,淡而一笑:「您沒問,怎麼就曉臣妾不會老實回話?」瞧今兒這陣仗,怕是難收場了。也許…正如貢淮說的那般,該來的…遲遲早早都會來。
與其讓他再往京城走一朝,還不如…她交代了。
改蹲為跪,摘下九翟冠。恭親王妃三叩首:「皇上放心,今日無論您問何,臣妾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既如此,他就對她客氣些:「二十年前,恭王府側妃落胎是怎麼回事?」
一針到要害,恭親王妃紅了眼眶,沉凝著。跪在前排的恭親王忍不住回首看向她,一眾大臣都屏氣等著。就連癱在地上的黃隱語也壓抑著抽噎,十指緊摳著金磚。
隔了足十息,恭親王妃深吸一口氣,閉上眼顫著聲回道:「是臣妾下的手。」
「萬茹,」恭親王眼淚都汪眶里了,他怕極了。
摳金磚過於用力,指甲斷裂,痛得黃隱語不由輕呃一聲。大概是預感到了不妙,唇都在顫,眼神不定,儘是慌張。
頷著首的進奎文,唇上根根鬍鬚間見晶瑩,裡衣黏著身,令他雙眉緊鎖。祁中垣唇上乾裂,口裡乾涸,但這些他都感知不到。兩眼大睜著,沉浸在恐懼中,身子繃得跟拉緊的弦一般。
景易斂目:「二十年前,你膝下三子二女,王府里也不是沒有庶出,為何獨獨容不下那一胎?」
緩了口氣,恭親王妃睜開眼睛:「既嫁入王府,享了富貴,臣妾有什麼容不下的。對側妃下手,亦只不過是受人要挾。」
要挾,誰敢要挾一親王妃?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很明顯他們沒這膽,最後將目光全投向了黃隱語,不會是她吧?
進奎文現在唯一慶幸的是,他沒有沾祁、黃、梁、萬間的糟事。至於祁中垣…他對其可是從未說過什麼直白的話。
也不用皇上問,恭親王妃自己便開始娓娓道來:「臣妾嫡母,進門三年無出,不得不停了姨娘的藥,南平侯府便有了庶長女。臣妾不是個命好的,一落地,嫡母便懷了喜,不久後就生下了嫡子。
嫡母對庶出不溫不熱,吃用上不短缺但旁的也別想。臣妾五歲那年,嫡母再次懷喜,這回生下的是個妹妹,取名萬夢晨。妹妹自小爹疼娘寵什麼都有。臣妾羨慕嫉妒她,但又很喜歡她。
妹妹不似旁家嫡女那般,她對府里的庶出很好,得了什麼好東西,能分的都會分一分。妹妹十四歲時,被賜婚恭王。她與梁貢淮認識,是因梁貢淮之妹梁啟絹。梁啟絹是臣妾介紹給妹妹的。臣妾與梁啟絹是在津州認知的」
梁啟絹便是費還之妻。景易盯著已經落下淚的恭親王妃,品不出她這淚是出自真情還是假意?
「皇上,您有一不知。」恭親王妃悔死了,當年她就不該去津州:「梁啟絹並非是梁貢淮的親妹。他的親妹妹在十一歲那年元宵燈會上,被個拍花子弄走了。梁貢淮的母親大慟,一度下不得床。沒幾日梁啟絹回來了,是被個瘦骨伶仃的女孩背回梁府的。
但回府不過三日,梁啟絹便折了。梁貢淮的母親接受不了,一病不起。那個瘦骨伶仃的女孩伺候在床邊,陪著說說話。不久後,梁母好了,但卻將那女孩當成了梁啟絹。
為了主母,梁府認下了。從此那個女孩就成了梁啟絹,津州梁府的千金。
臣妾認識她,是在南平侯府津州的莊子上。梁家的莊子就挨著,我們的紙鳶纏到了一塊兒,臣妾以為是緣分,不想對方是蛇蠍。」
不知為何,雖然梁啟絹與黃隱語經歷全不相同,但景易就覺兩人行為一般,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徒弟。
「先是國喪,再是祖父祖母相繼離去,臣妾的年歲拖大了。又心有不足,被幾回攛掇可不就長了膽子,生了貪妄。」恭親王妃哽咽,往事不堪回首,她這一生一步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梁貢淮愛慕的是臣妾,可臣妾卻卻說要富貴…」
恭親王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娶回的到底是個什麼人?
「梁啟絹說康寧皇帝要萬家的銀子解燃眉之急,是我害了妹妹。」多少年了,她都不敢去回憶:「妹妹為了我記嫡…跪嫡母三天,那個時候我鬼迷心竅嗚…
終我得了富貴,妹妹下嫁津州梁家。我以為這一切就到此為止。可康寧六年,嫡母生辰時,我、梁貢淮、梁啟絹聚頭了,因為梁啟絹的親事我們起了爭執。爭執起來,口無遮攔,又提前事…這正好被妹妹聽到。
那個時候…妹妹大著肚子…」說到此,恭親王妃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了,泣不成聲:「她…她接受不了,妹妹是自殺的,她…她帶著孩子一起走了。什麼也不留下…什麼也不留給梁貢淮。
一把火,把所有的痕跡全燒了。她走了都不知…梁貢淮一顆心早就在她身上了。我後悔了…真的悔了,可是太遲了。梁貢淮痴了三年,之後外放,不再與我和梁啟絹有丁點往來。
我也不敢…回南平侯府了。嫡母恨了我一輩子,到死都不允我回去伺候她、看她一眼。費還入仕,梁啟絹幾回找上我,我都沒搭理。她漸漸沒了耐心,便拿妹妹的事做要挾。
我…我有孩子,一次又一次應了她。二十年前,她要我幫她解決一個丫鬟,那丫鬟在側妃那伺候。我說我…手伸不了那麼長。她…說在來我院裡的路上,遇著側妃了,順便幫我除了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