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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皇上,臣實不知啊。黃氏乃玉寜,即臣原配的陪嫁丫鬟。玉寜很信任她,幾乎拿她當親妹妹待。懷喜之後,有意讓黃氏服侍臣,黃氏不願,為此還長跪不起。
玉寜產子血崩離開了,黃氏傷心欲絕,死死守著臣與玉寜的孩子,一心一意地照顧著。臣…臣沒見過這般的,想著有她照顧孩子,臣也能放心,便親口問了她願不願做妾。她…她想了兩天,應了兩回失妻,臣已心死,不願再娶新婦…」
好深的心機,又能忍,不怪能得今日尊榮。祁中垣跪伏著,景易看不到他的面,但見濕透的背,心知其是怕了。
怕了好,就是有點晚了。一個大理寺少卿,連損兩妻,再折嫡長,竟還不覺其中存異,簡直可笑至極。
有此大理寺少卿,為君上者,還能望乾坤郎朗嗎?
跪在角落的談宜田,真想讓祁中垣把屁股下的位置挪出,他來坐。一點不怪韓于氏破他相,他活該。多謝這位大理寺卿了,今晚他可以給娘子講奴殺妻害嫡的故事了,編都不用編。
編不出這般離譜的事兒。
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張仲感懷,西北、南徽雖都打著仗,但主帥都親君。皇上現是坐穩了龍椅,行事不含糊了。張家的事若擺在現在,下場可不會好。
也是他跪得利索,主動投了君。等下朝了,他還得再約束家裡。
「啟稟皇上,費高氏、韓于氏等人已帶到。」御前侍衛立殿外上報。
景易目視前方:「宣。」
看過候在殿外的五人,小尺子不明怎又多出一個,吊嗓子唱到:「宣津州費高氏、費衡、韓于氏等進殿。」
幾人不敢抬首,跨入大殿後,快步至中央:「小民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們是真沒想到今日能見著天子,看來找上門的那位來頭不小。
「都抬起頭來。」景易放輕了聲,面上溫和。
五人抬首,但眼睛依舊下望,不敢去窺聖顏。
津州費家是大族,又出了個費還,這費高氏、費衡怎如此落魄,都比不得一商戶?景易心有猜測:「既然敢到東午門外告御狀,想來是身背莫大冤屈。朕惜你們年老,就免了滾刀山蹚火海,望你們珍惜,所言一字一句皆為真。」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易目光掃過跪伏著的大臣:「眾卿都抬起頭,聽一聽。」
「臣等有罪。」百官依言直起身。
「你們誰先說?」景易看向殿中五老。
樟雨挪腿上前稍稍:「皇上,奴婢先來。」
奴婢,賤籍。景易也不問她是誰:「說。」
「奴婢樟雨,出生在南延閎衛府宏文縣山廉村,父母賜名黃艷霞。奴婢逾越搶先,就是想糾正一事。大理寺少卿祁中垣之妻黃隱語,原名黃艷麗,並非是奴婢妹妹。奴婢一家早被她害死了,她乃宏文縣紅葉山上三易庵的小尼…」
「啊?」
不止眾大臣,就連皇帝都詫異。
那黃隱語到底是何方…隱語?景易蹙起眉,隱語…不就是啞?眼神一凜,紅葉山三易庵?手指似無意一般,在龍案上點三下。一旁的小尺子見著,將抱著的拂塵從右懷挪到左懷。
祁中垣眩暈,今日他還能活著出宮嗎?跪在兵部尚書呂俊峰後的進奎文,下斂著眼睫,強壓下心頭慌亂。
樟雨繼續說著:「晉華縣都被圍了,只能進不能出。那時候人心惶惶,三易庵上施藥湯,不少人都去領了。奴婢妹妹也去了,可回來的隔天,奴婢家裡就遭了殃。父母兄弟都死了,只奴婢妹妹逃過。奴婢找了十年
在齊州府遇著汪大強。汪大強就住在奴婢家後頭。奴婢家因為奴婢,家景在山廉村里是一等一的好。那時汪大強家是上有老母下有兒,逃難吃的也是銀。他冒死去了奴婢家想淘金銀,是親眼所見,奴婢一家全死了。淘著金銀,人都是他給埋的。
那個混在流民里,拿著黃艷麗戶籍的女孩,就是她害得奴婢一家死絕。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天打五雷轟。」
樟雨說完,嘭嘭磕頭,痛哭流涕:「皇上,奴婢一家的命就算是賤,那宏文縣呢?您的宏文縣百姓就差死絕了。三易庵在晉華縣也施過湯藥。」
駭人聽聞,百官膽寒,不敢去看殿上。這可不是滅門仇了,而是…難道閎衛府的那場瘟疫是起於人禍?
景易是萬萬沒想到,緩了瞬息,抬手示意小尺子:「帶樟雨下去。」
「是。」小尺子面上和軟,但眼神寒冽。若真如樟雨所言,那背後藏著的是誰?閎衛府那場瘟疫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它流離失所?康寧皇帝年紀輕輕便走了,也是因那場瘟疫生的鬱積。
稱之滅絕人性不為過。
恭親王臉上也冒汗了,樟雨過去就是在他府里伺候,剛還提到了王妃。這麼一比較,謝家二姑娘犯的事都不是事。
「皇上…」
「朕現在不想聽廢話。」景易眼底陰沉無波:「來人,」兩帶刀侍衛出現在殿外,「去恭親王府請恭親王妃來。」
「是。」
恭親王用力吞咽了下,心似有千斤重,直往下墜。如果…如果三十一年前閎衛府那場瘟疫真是人禍,那誰沾上都是個死,即便他這個親王也不例外。萬茹…瞅了一眼殿上,他現休王妃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