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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無人傍邊,皆站著瞧鬧劇。
老婦哭道:「今天來了東午門,我也沒打算活著回去。不為我雅兒和那可憐的孩子討回公道,死不瞑目…我死不瞑目啊。」
張仲掏出方巾,擦拭眼睛。御史台的御史沉著面,已在想要如何彈劾。
轟轟轟…鼓聲來,宮門開。
撕扯祁中垣的老婦一下跪地,哭嚎:「皇上,小民韓于氏,來告御狀,求您為小民做主啊…大理寺少卿縱奴殺主,寵妾滅妻,為扶妾室不惜認下克妻之名…他怎麼沒把黃隱語那賤人剋死…」
「岳母…」
祁中垣還想解釋,卻被兩老婦喝回:「我們命薄,當不起。」
宮門開,百官依序走進。不過百息,東午門外只剩守衛和四老。因著喪女,這些年費高氏與韓于氏多有往來,兩人雖出身懸殊,但脾性卻投,成了老姐妹。
抱在一起,痛哭。不經歷他人苦,怎知他人疼?走到這一步,她們也是豁出命去了。
「玉寜不得安息,我最近總是夢到她在啼哭。」費高氏濁淚滾滾,望著威嚴的宮門。
韓于氏恨死了,當年他們就不該去攀權:「老姐姐,我疼啊,我雅兒是被生生疼死的。到死她還想剖腹救子,你說那罪是人受的嗎?祁中垣、黃隱語爛了心肝,我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東午門外雖少有平民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家、祁家人想掩,可又不敢在東午門外大動,只得看著。
這方聲響瞞不住,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開了。碎花胡同謝府後罩房,樟雨聽過兩個採買的婆子話語,丟下拿著的盆,便快步往後門,急急向東午門去。
幾乎是一路跑,也是她運氣好,趕上了御前侍衛來傳召費高氏一行。樟雨追上撲通跪下:「大人,奴也要告。黃隱語,她不是南延閎衛府宏文縣山廉村黃兆柱小女黃艷麗。她滅了奴滿門。」
挺好,御前侍衛來時就被小尺子公公關照過了,要和善待來告御狀的百姓。皇上愛民,他們這些在御前當差的可不能污了聖名。
「別跪著了,跟著一道。」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樟雨抹去眼淚,連忙爬起跟在四老之後。這宮裡,她並不陌生,但通向太和大殿的宮道,曾經她只遠遠見過,從未想過一日能親走上一回。
太和大殿,百官跪伏,殿上景易臉黑比鍋底:「百姓喊冤都喊到東午門外了,朕要你們何用?」
「臣等罪該萬死。」張仲帶頭高呼:「還請皇上責罰。」
「龐大福。」
「奴才在。」
「去大理寺少卿祁中垣府上傳祁黃氏。」
「是,奴才這就去。」龐大福陰沉著眼,退出大殿。
景易氣極:「京機衛統領。」
「臣在,」魏茲力立馬起身,來到殿中央跪下。
「你帶人即刻赴津州,圈了費家老宅,請前刑部尚書費還,及其妻費梁氏到京。」
圈?皇上盛怒,魏茲力不敢偷眼去瞄,不猶豫地領命:「是。」退出太和殿,一縷晨暉打在身,他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東午門外告御狀,丟的可不止百官的臉,還有朝廷和皇上的威嚴。
邁著八字步疾走百丈,一個錯腳絆得他差點栽地上。他突然想到一事,一月前楚陌娘子生產,那雞湯里…噝,手撓上頭,這回鬧不會又與楚陌有關吧?
若有關…那回京三日,他可真是一點都沒閒著。大理寺少卿、前刑部尚書、現刑部尚書,之後還不知要扯出誰。
另,皇上就是再怒,也不能隨意讓京機衛圈圍一大族老宅。
魏茲力腳下快走,心裡在細細捋著。捋到最後,兩腿倒騰得更迅速,費還有問題,他得抓緊點,別誤了皇上和楚陌的大事。
太和殿沉寂片刻,景易大眼一縮:「你們叫朕的子民有冤無處申,不說對不起朕,你們對得起腦袋上戴著的烏紗嗎?」
「臣等該死,請皇上責罰。」
三月的天,祁中垣汗如雨下,他沒想到那幾個老東西敢跑來東午門鬧,心恨黃氏、費梁氏兩人將費家大房、韓家逼得太狠。若有餘地,幾個老貨怎可能不顧後輩,鬧上東午門?
善之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閻王未到。景易心中期盼著,語調冷冽:「這回百姓告御狀,朕管了。下回再有告御狀的…朕著人查明之後,若屬實,所有涉事官員,一個不留,殺無赦,三代不得入仕。」
百官大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金口玉律,這可不是說了不當真的。
「朕居深宮,看不到四海。」景易彎唇:「你們手眼通天,干下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想瞞朕是易如反掌。但朕得警告你們,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經發現,你們怎麼傷天害理,朕定十倍還之。」
「臣等不敢,吾皇萬歲。」已有大臣在心裡怒罵祁中垣、費還幾人。這是把人逼到死路上了,不怪皇上大怒。
東午門外喊冤,大景建國以來,還是頭一朝。這事要沒個結果,皇上聖名掃地,何以為君?
「祁中垣,」景易斂目:「朕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選擇老實交代,亦可以保持沉默。只擇後者,待事了,你若有罪,罪當嚴懲。」
給一次機會!上回皇上也是這麼對禮部給事中朱林說的,然後…朱林沒珍惜機會,就被拖到午門外亂棍打死了。祁中垣吞咽著,裡衣已全部濕透,遲疑兩息,立馬爬到殿中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