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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楚陌不信:「既然記得,那就把那日情況述予我聽。」
「行,那日一早隔壁蒙豈照常晨讀,聲音依舊洪亮…」白臉敘述:「未時末,蒙豈吹笛,一段流暢一段斷斷續續。流暢的是夫子吹的,中途總接不上氣的是蒙豈吹的。那日師父大概高興,教完了蒙豈,還吹了一曲…」
「不用說了。」楚陌斂下眼睫,真是奇巧。
京郊燕離山上谷木庵中有一方寒竹林,林里建有木屋。幽幽琴聲自木屋裡傳出,一斷掌白髮老者跪在門外,老眼不見渾濁,自兩寸門縫看進屋內。
十指上散落的點點老斑,襯得皮子更是白里透亮。飛快挑撥,突然弦斷,琴聲戛然而止。一聲輕笑,道不盡滄桑。手落向旁,拿了那塊老舊的令牌,指腹捻過令牌上的刻痕。九條張牙舞爪的龍,每一條都不一樣,威嚴赫赫,極具神韻。
以為完全復刻了,不想…還是成不了真。
「多大的事兒?」聲音的細膩,掩不去老邁,帶著漫不經心說道:「收不服就毀去,就像當年毀去景程隱那般。」
斷掌老者俯首:「公主早該聽福王的話了。」
屋中人婉笑:「這不是不知道他是景程隱的弟子嗎?不過現在曉得了。就是可惜了小竹,插她入楚府,本是想查清駱斌雲的死。日後好做把柄,拿捏楚陌。不想楚陌那般厲害,叫本宮生了貪妄…不能為本宮所用,本宮就不心慈手軟了。」
第93章 做主
「公主想明白就好。」斷掌老者抬眼看向那塊老舊的令牌:「楚陌現尚未成勢, 已這般難纏。若叫他完全掌握北伐軍,將來必成我等大患。再說九龍令…他此回拿出,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原以為景程隱當年失妻喪子, 心神大傷,必不得長壽。他們隱忍蟄伏, 多年來一直盯著其親自組建的北伐軍,幾回算計, 折北伐軍強將,又尋巧匠復刻九龍令。
為的就是待時機成熟,少主攜九龍令赴北望山嶺, 能一舉拿三十萬北伐軍。只天不隨人願, 永寧侯府男人都是錚錚鐵骨。幾十年謀劃, 終於等到楊文毅、楊瑜西可卻又冒出個楚陌, 這個更是詭計多端。
如今北伐軍有強將不說, 其身份還是景程隱的弟子,九龍令也出了。公主大半輩子的心血全付之東流。
屋內著素袍的老婦人,披散著一頭銀絲, 巴掌大的臉上雖皺紋深刻, 但依舊可見年輕時的貌美。年老,眼神卻清澈。唇上抹了口脂,這一點紅毫不顯突兀, 還提了氣色。
「贇哥,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北伐軍, 不然哪敢隨意離開西北?」
手指撥弄琴弦,她沒想到景程隱都那般了,還有心收徒。給出九龍令,這徒弟該是十分合心了。五十餘年了, 她與小哥機關算盡,折了一個又一個北伐軍強將。
軍無強將好收服。一枚九龍令證得身份,足矣。
不想臨門了,卻是一場空。
斷掌老者老眼一陰:「公主,要不在他回西北的路上…」抬手作刀落下。
「不能,」老婦指壓著一根琴弦:「從此刻起,我們要緊著點心兒了,不能再把楚陌當成個只是聰慧了一些的年輕人。他是景程隱教出來的,我們…」抬起掛拉下的眼皮,「就把他當成景程隱來應對。」
「難道要縱虎歸西北?他已經打垮了東遼。」斷掌老者鎖眉:「東遼北院大王忽立瞑,被他逼得自刎後,還讓親信掛頭顱於王城城樓上。這才叫他退了兵。」
「你既知道他厲害,那就不要燥。」老婦面上輕鬆:「縱虎歸西北,可虎心在京里。」再強悍的人,有了軟肋,就好對付。
斷掌老者凝目:「楚府周圍全是景狗的暗衛,我等根本不得靠近。」
「楚家小娘子也是有趣,像只老鱉。」老婦笑道:「不過無事,現在孩子生了,楚陌也出息了,她總得出來走動。再有四月,就是恭親王妃的六十大壽。恭親王府必是要向楚府下帖的,咱們好好部署。」
「四個月?」斷掌老者覺太久了,了結楚吉氏的事不宜遲。
這是在質疑她嗎?老婦面上仍慈和,但語調卻沉了:「你太小看楚陌了。小竹死了,不代表殺楚吉氏這件事就過去了。後續會如何,本宮也不知。你下去讓京里幾個都把皮繃緊,謹言慎行。」
「是。」
鈧鈧,琴聲再起。一陣清風來,帶起幾片殘葉。木屋的門漸漸閉合,跪著的斷掌老者磕頭後,起身離開。
宮裡皇帝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不見楚陌來見,心情失落:「肯定是在家看孩子呢。」
皇上,真挺好。狀元爺不來,他還費心思給找個合適的理由。小尺子點了點頭:「狀元娘子才誕子又經那番大嚇,也要安撫。狀元爺肯定走不開。」
「你說得對。」景易決定了:「明天下早朝後,朕要走一趟汪香胡同。」山不過來,他就過去。半年了,總得見個面吧。
也行,小尺子躬身:「那奴才去知會龐公公一聲,讓他安排妥當。」還有京機衛,也得好好部署。
景易後倚,靠在龍椅上:「就不擺儀仗了。」君王儀仗一出,依例楚小奶奶得到府外恭迎。那楚陌不得把大門關緊了,再在門上掛塊拒絕來客的牌子?這個體面,他就不要了。
楚府,吉安一覺睡到天快黑,起來就對上她委屈巴巴的兒子。睡飽了,精氣神也回來了,身下的疼痛消減了大半。爬坐起,手裡被塞進一碗蹄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