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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這麼大歲數了,兒子、孫子一起戰死…楚鎮中抹了一把老眼,他也有點擔心狗崽子。永寧侯父子都戰死了, 可見這回漠遼大軍有多兇狠。
「周老錢,拿把扇子過來, 給我扇扇眼。眼乾了,咱們面帶笑容地去瞅瞅丫兒。」
「唉…」周老管家愁眉苦臉,那小祖宗真是個祖宗。皇帝老爺叫他去監軍,他倒好, 折筆投戎。現在旁的也不敢想了,只望他上陣的時候,心裡記掛著點少奶奶和尚未出生的娃兒。
吉孟氏躲在後廚房哭了一會,又急急洗了把臉,將之前永寧侯世子夫人送來的瓜果切一切,裝盤端往正屋。進到堂室,強擠出一絲笑。
「廚房裡在煸紅椒,那味兒太嗆了,刺得我都直淌眼淚。」
青雨忙上前接了果盤:「老太太,您別忙活了,這些事交給咱們就行了。廚房裡熱,瞧你額上的汗,趕緊坐下歇息。」
手裡拿著小奶虎畫樣的吉安,也不戳穿她娘:「一會太爺過來,我得跟他老人家說一聲。今年咱們地里打下的糧食,除了繳田稅,一粒都不賣。」
她不知道西北的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南邊很快也要打。一根蠟燭兩頭燒,大景國庫…有回費姐姐漏了句嘴,說一打仗,永寧侯府就剩個空殼,能掏的全部掏空…存糧。
永寧侯府只那麼幾張嘴,就是一天三頓大米飯加白面饅頭,又能要多少糧?可若是為三十萬北伐軍,那就不一樣了。
「是不能賣。」吉孟氏倒不擔心家裡。老二六月底就帶著信耘、信旻幾個在後院挖地窖,肯定是用來存糧的。
「不止今年的不能賣。」楚鎮中與吉忠明並肩走入堂室:「往年新糧下來,家裡都會把舊糧全部出倉,繳完稅糧剩下的都賣掉。今年咱不賣,留一部分,其他的全運往遼邊馬場地倉。」
不是不信朝廷,這麼做只是防萬一。他坐在家裡啥事不干,一天少吃一頓肚裡寡落落。那些打仗的兵,癟著肚子上陣沒氣力,能贏嗎?一頓都不能餓。
「姑。」辛語跑回來,見老太爺、爺奶都在。都盯著她,她也不好套姑耳上說話,只得小聲道:「方管事問您是要血燕還是白燕?」
吉安臉上一熱,她也不懂:「哪種好吃買哪種。」
「燕窩嗎?」楚鎮中老眼一亮,他大幾十年真是白活了:「讓方小四多買些,我也要吃。」都快在棺材板上躺平整了,才突然想起來自個還沒吃過燕窩。以前韓氏在的時候,她倒是會買,但人也不往豐禾堂送。
當然她送來,他也不敢吃,而且也沒胃口。現在不一樣了,他得珍重自個,好好養著身子。
「今晚就煮一鍋燕窩粥,咱們都吃。」
吉安以為太爺是怕她害臊,才主動說要吃燕窩,心裡頭感動,但還是再與辛語強調一句:「偷摸買。」不能外頭一片悲憫,他們大搖大擺地去買燕窩。
「姑放心。」辛語轉身匆匆往門房去。大搖大擺買也沒事,她姑懷著喜,能做到不給上下添亂就已經很好了,想吃口東西怎麼了?她恨不得姑現在滿心滿眼都裝著吃喝,如此…也能少跟著姑爺操心。
唉…這都什麼事兒?辛語一想到楊小爺那眼淚珠子,不由抿緊嘴,眼眶裡泛淚。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
前頭永寧侯府松寧堂,楊凌南、費曉曉兩口子正伺候著躺在榻上的老太君。剛聽到那消息,老太君就差點厥過去,只心裡還念著楚陌的話,再一次抓住大孫子的手:「你爹和瑜西他…」
「您得保重。」楊凌南紅著眼眶:「多的孫兒也不知。」畢竟他也不能確定,楚陌去西北真的有帶密旨。
老太君望著趴在腿邊的曾孫,老淚滾落:「文毅捨不得的,他說過要回來伺候我老。」
「祖母,」楊凌南想給老太君分分神:「我們家是不是與刑部尚書進奎文有過節。」
「怎麼說?」果然老太君精神一振,就著孫兒的力爬坐起。費曉曉送了口參湯到她嘴邊,見她喝了,心頭鬆了松。
楊凌南陳述起今日早朝:「前有欽差之事,這次又支持我赴西北。我總覺他是在針對我和永寧侯府。」
「刑部尚書進奎文出生在南延晉華縣,父親是個舉人。只他親緣薄,不滿一歲,父親就病逝了。好在家底子厚,與母親相依為命,日子倒也不難過。他是昌平元年恩科傳臚,不似旁的進士一心往翰林院鑽,他未參加庶吉士選館,直接求了外放。
這一放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他從一小小知縣一步一步爬上署釧布政使,回京便領了刑部侍郎的職。昌平二十二年,原刑部尚書費還告老,他順理成章地頂上。
此人行事極為低調,在朝堂上也極少主動提議,但沒人敢小瞧他。凌南,你知道為什麼嗎?」
「署釧金銀礦。」楊凌南斂目,他楊家一直鎮守在極北之地,與一南方人能有什麼過節?可要說沒有過節,那進奎文近日為何總盯著他?
老太君又喝了一口參湯,伸手摸了摸大睜兩眼聽得專心的曾孫:「確實是因署釧金銀礦。大景幾代帝王都極勤政,雖建國不到六十年,但百姓日子是一年一個樣兒。可看似太平,其實又沒那麼太平。
曾經署釧一代盜礦猖獗,但現在呢?全規規矩矩了。這是進奎文的功勞。而進奎文之所以能進刑部,就是因他掃清了署釧一帶的私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