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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58:05 作者: 七月犁
    「為了你們詹家,我什麼都賠進去了。」唐氏癱坐在地上,仰望著背對她的兒子。恨,她恨極了:「我還不如吉家那毒婦…她死了,除了因愛生恨,什麼惡名都沒落下。我和悅兒呢…」

    「唐悅兒是被您親手毀掉的,不是我。沒有您,她不會予我為妾。」詹雲和轉過身,也不去看地上的唐氏:「您在發現唐悅兒懷喜之後,拿唐家恩情說話,要祖母和父親閉嘴時,有考慮過我嗎?一個庶長子,斷絕了我的清貴之路。

    到了今天,我也想問母親一句,唐家、詹家,哪個才是您的家?」

    唐氏抽泣著,此生她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撿起了那包合歡散。沒有那藥,雲和不動悅兒,她再不甘也只得認下。可有了那藥…她的心就沒的平靜了。

    大哥說讀書人好體面,肯定會退親…唐氏痛哭,全是裝相,吉氏一家子沒皮沒臉。她倒要看看京里那個妖婦什時候下堂?她詛咒楚陌一去不回,死無全屍。

    仗勢欺人…唐氏哭趴在地上:「悅兒,你幫娘把悅兒從獄裡弄出來,娘求求你了。娘對不起唐家…對不住你死了的姥娘姥爺。」

    「我盡力。」詹雲和眼底無波。吉家心裡也虛,並沒有真的要拿唐悅兒如何。

    夜,雷聲隆隆。楚陌押著糧草趕至鳳霞關口的城隍廟。負責領兵協助楚陌押送糧草的常威俠,讓兵衛將糧草遮好,進廟休整。兵衛火才架起,一道霹靂直下打在了破窗邊。站在窗邊往外看的楚陌,面不改色,沉靜的鳳目望著不遠處的山嶺。

    他離京已經六天了,再有三天,軍餉便將入西隆。過了西隆,就是山觀嶺,再往北一百里便進遼邊。

    咔嚓,一條銀蛇從天衝下,照亮了半片山嶺。楚陌鳳目一凜,他已經等他們很久了,正好…他思念成狂,急欲宣洩。

    「常將軍,聞到味了嗎?」

    「米還沒下鍋,哪來的味兒?」常威俠在朝上嚷嚷了好幾十天,終於叫皇上惦記上他了。食二品龍虎將軍俸祿這麼多年,總算領上回正經差事。脫了靴子,赤著腳走到楚陌身邊:「你餓了?」

    一股不太好的味兒鑽入鼻中,楚陌蹙眉:「勸你一句,把靴子穿上。」

    低頭看了看自個的汗腳,常威俠撓了撓頭:「都是老爺們,有點味不很正常嗎?」瞄了眼已沉下臉的這位俊郎君,他決定還是…還是聽話。瓢潑大雨嘩嘩下,兵衛們忙跑出去看糧草。

    看什麼看?穿好靴子站起身的常威俠,伸了個大懶腰。要是無意外,現在那批軍餉已經往南去了。他被九龍紋令牌壓著腦門,也不能多問一句。

    仗在西北打,軍餉運向南。他拼了死,刀架自個脖上,也只得狀元爺一句話,其不是跟趙子鶴穿一條褲子。

    這就夠了。知道得太多,命不長。跺了跺腳,常威俠雙手抱臂又到了楚陌身邊:「往後站一站,雨打在窗欞上都淋到你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兩眼慢慢撐大,面上漸漸凝重,「是狼群嗎?」

    楚陌歪頭一笑:「是人。」左手在玉帶上一摳,抽了指寬的軟劍,右腳輕輕一點,自窗投身雨幕,飛掠而去。見狀,常威俠後退幾步,腳跟一提,橫在地上的長柄大刀到手,大喝一聲:「兄弟們,有敵襲。」

    兵衛立時拔刀,全數退出城隍廟。不等隱蔽,暗箭就攻來。常威俠一腳踹向一輛糧車,大刀一斬斷了車轅。馬受驚嚇,蹄子亂踩。兵衛有樣學樣,一時間場面混亂。

    躲在糧車後,暗箭難傷人。不多會隱在暗處的「敵」終於沒了耐心。激戰一觸即發

    嘰嘰喳喳,飛鳥停在斷壁殘垣上興奮叫著。經過一夜大雨洗刷,城隍廟的瓦片很乾淨,就是散了一地。楚陌站在一輛糧車前,沉目看著泥水下滴。他在等常威俠和那些兵衛回來。

    兩刻後,二品龍虎將軍回來了,垂頭喪氣,身後跟著一群怯怯的兵衛。一點一點地踱到楚陌丈外,常威俠苦著臉:「馬…馬沒找到。」

    他也不是故意的,昨夜那情形,大夥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再說…車上裝著的也不是糧,相較之下,肯定是命更重要。瞧瞧,在他的英明領導下,一場激戰就傷了一十三個兵,死了三。

    敵,全…殲滅一半。還有一半想逃,被楚陌領著十來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全殺了。他也算是有眼不識泰山,皇上愛臣…新科狀元爺楚監軍手底下功夫…絕了。

    捏唇一吹,楚陌不想搭理他們了,望向官道南邊。不過五息,一匹毛髮油亮的黑馬飛奔而來。躍上馬,楚陌丟下一話:「找回馬修好糧車,我在遼邊等你們。」

    望著那位頭也不回的走了,常威俠蹦起大喊:「楚陌,你不能把老哥丟下。」

    第80章 老僧

    快馬疾馳, 一路向西北。夜來休憩半宿,旭日東升時,入鏡遼邊。背後徒來黑鷹, 自他頂上掠過,展翅在前。一聲啼鳴引得楚陌座下馬兒不由加速, 不多會,隱見虎口矮崖崖頭。

    追著黑鷹, 楚陌俯身貼在馬背上,兩刻抵近虎口矮崖。崖頭上盤坐著一老僧,聞馬蹄聲, 老僧慢慢睜開了眼。黑鷹揮翅向上, 繞矮崖盤旋了兩圈, 落在不遠處的碎石上。

    「律,」楚陌拉韁繩, 停下馬。崖上老僧正是方圓,見著徒兒也不矜持,右掌擊地, 翻身下了崖頭, 輕巧地落在馬前,老眼慈祥,細觀徒兒面目。

    楚陌冷著張俊臉, 由著他看,眼神也不躲閃。快四年沒見了, 老和尚除了腦袋上多了一茬半寸長的白髮,別的沒怎麼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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